在清泉村那短暂却珍贵的休整时光,略微抚平了连日奔波刻在筋骨上的疲惫,但井生与萧玦心中那份对张道长和漕帮众人安危的忧虑,却如同沉甸甸的铅块,丝毫未减。他们深知情势危急,不敢再多耽搁哪怕一刻,马不停蹄地踏上了赶往云州的路途。
越是靠近云州地界,周遭的气氛便越发显得异样而凝重,仿佛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着大地。沿途所经的关隘、哨卡,盘查的严苛程度陡然提升。驻守的官兵们个个神情冷峻如铁,对来往行人的态度也变得更加蛮横无理,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动作粗鲁,推搡呵斥。尤其对那些携带兵刃、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士,以及看似有些家底的商旅队伍,更是翻来覆去地搜查行囊,盘问细节,甚至反复核对路引文书,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在掘地三尺地寻找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或人物。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压抑气息,连平日聒噪的飞鸟都似乎噤了声,减少了鸣叫,只余下马蹄踏在官道上的单调回响,更添几分肃杀。
两人深知此时身份敏感,行事务必低调谨慎。凭借萧玦精妙绝伦、足以乱真的易容术,他们巧妙地改变了些许容貌特征,敛去了眉宇间的锋芒和习武之人的锐气;再辅以井生那与生俱来、对周遭气机流转如蛛网般细微变化的敏锐感知,两人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于无声处听惊雷,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数次可能暴露身份或引发不必要冲突的麻烦,最终如同两滴水融入河流,悄然无声地潜入了云州城那高大而戒备森严的城门。
然而,城内的景象不仅未能缓解他们心头的重压,反而更直接、更冰冷地证实了之前沿途听闻的种种风声。街道上巡逻的兵丁数量激增,三五成群,步伐整齐划一,沉重的靴声叩击着石板路面,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钩子,警惕地扫视着街巷间每一个行人。这些兵丁的面孔大多陌生,眼神锐利如鹰隼,气息彪悍,步履沉稳有力,腰间挎着的制式佩刀在鞘中隐现寒光,显然并非地方府衙那些懒散懈怠的普通衙役,更像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更令人心惊的是,以往作为云州繁华象征、日夜喧嚣不息、吞吐四方货物的码头区域,此刻竟显出几分反常的冷清。曾经飘扬在桅杆之上、象征着漕帮庞大势力的各色旗帜消失无踪,如同被凭空抹去;属于漕帮的大小船只也杳无踪迹,泊位上空空荡荡。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悬挂着从未见过、样式奇特的陌生旗号的货船。这些货船体型庞大,吃水颇深,显然装载着重物,甲板上人影晃动,戒备森严,隐隐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肃杀之气,与往昔码头的热火朝天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们强压着心头的惊疑与不祥预感,尝试按记忆中的路径,前往漕帮在城内的几处重要据点探访。结果却令人心沉谷底:有的据点大门紧闭,沉重的铁锁高挂,门板上赫然贴着盖有鲜红官印、墨迹森然的封条,显得冰冷而决绝,宣示着官府的意志;有的据点虽然门户大开,却早已面目全非,被一群身着奇装异服、面相凶恶、眼神不善的陌生帮派分子所占据。那些人举止嚣张,在门口吆喝喧哗,指手画脚,全然不见昔日漕帮子弟熟悉的身影和秩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鸠占鹊巢的蛮横气息。
“看来漕帮确实出事了,而且是大麻烦。”萧玦面色凝重如铁,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而且看这雷霆万钧的手笔,动他们的绝不仅仅是一般的地方官府那么简单。这些突然冒出来、行事如此肆无忌惮、鸠占鹊巢的新帮派,背后恐怕……有国师残余势力在暗中操纵的影子。也只有他们,才能调动如此精锐的官兵,行事如此狠辣彻底。”
井生闻言,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对张道长和沙帮主安危的担忧如同炽热的岩浆,几乎要冲破胸膛喷涌而出。但他深知,此刻的慌乱与急躁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他强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与紧张气息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如沸的情绪,努力让声音保持一丝冷静的平稳:“必须尽快找到沙帮主,或者帮中幸存的知情核心人物!他们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只有从他们口中,才能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故,以及……张道长的下落究竟如何。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两人略作商议,目光交汇间已达成共识:眼下,唯有从云州城那鱼龙混杂、消息最为灵通却也最为凶险的江湖底层入手打探消息,方有一线希望。他们寻了一处门庭若市、三教九流汇聚、喧闹异常的大茶楼,在角落里找了一张不起眼的油腻桌子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带着粗粝感的粗茶。两人一边佯装是疲惫的旅人喝茶歇脚,一边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默默倾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压低了声音的交谈、议论与市井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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