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漕帮总舵独院内,惨白月色穿透稀疏云隙,洒在寂静的庭院中,将摇曳的树影拉得细长,婆娑舞动于青石板与窗棂之上。四下里一片死寂,唯余夜风偶尔掠过枝叶的细微沙响,更衬得空气凝重如铁,仿佛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张清远立于房中央,神色专注异常,双目精光内蕴。他双手翻飞如蝶,十指掐动玄奥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语速极快,音节古老而晦涩。随着他指尖划出道道残影,点点银芒自虚空凝聚,迅速勾勒出一道简易却有效的隔绝阵法,银光闪烁间形成一道无形的柔和屏障,悄然弥散开来,将内外声响与窥探尽数隔绝。
井生则屏息凝神,立于床榻之前,面色肃穆如临深渊。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柄古朴的镇龙尺,稳稳置于沙宝儿瘦弱单薄的胸口正中。深吸一口带着药味与紧张气息的空气,井生沉腰落马,丹田气沉,开始全力催动体内龙心石的浩瀚力量。一股沛然莫御的暖流,骤然自他掌心劳宫穴汹涌而出,源源不断注入镇龙尺中。
刹那间,金红色的温和光芒自镇龙尺上亮起,如同初升的朝霞,带着至纯至正、磅礴生机的气息,缓缓笼罩住男孩的全身。这力量对常人而言如同春日暖阳,滋养温润,然而对潜藏于沙宝儿体内深处的阴邪蛊虫而言,却无异于酷暑烈日当头暴晒!那蛊虫瞬间被激起了最剧烈的反应。只听沙宝儿体内猛地传出细微却尖锐刺耳的嘶鸣声,仿佛有万千毒虫在同时啃噬他的骨髓脏腑!男孩原本昏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叶,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稚嫩的小脸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牙齿紧咬得咯咯作响,十指指甲深深陷入身下的床单之中,发出令人心悸的细微撕裂声。
“蛊虫反噬!”张清远对此早有预料,低喝一声,声若惊雷。他动作快如闪电,右手五指间不知何时已夹住数枚细若牛毛、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只见他手腕急抖,银针化作数道肉眼难辨的银线,嗤嗤破空,精准无比地刺入男孩周身几处维系性命的大穴。针尖刺入皮肉瞬间,带起一丝微弱却稳固的幽蓝光晕,如同定海神针,牢牢定住沙宝儿那被剧痛冲击得摇摇欲坠的三魂七魄,防止其被蛊虫垂死挣扎时爆发的邪力拖垮心神,魂飞魄散。
井生此刻亦是压力倍增,他持续不断地输出着龙心石的力量,额角与鬓发间迅速渗出细密的汗珠,汇聚成流,沿着脸颊滑落,后背的衣衫亦被汗水浸透,紧贴肌肤。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潜藏的蛊虫极其顽固凶悍,在龙心石煌煌正气的光芒灼烧下非但没有立刻消亡,反而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活物,疯狂地扭动挣扎!更棘手的是,这蛊虫似乎与遥远的下蛊者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斩断的心神联系。它正通过这丝联系,不断汲取着来自外界的阴邪之气补充自身,负隅顽抗!此消彼长之下,沙宝儿的呼吸变得极其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迅速褪尽血色,如同金纸,生机被那蛊虫疯狂抽取,眼看就要油尽灯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井生心神高度集中,通过镇龙尺作为桥梁的微妙感应,他敏锐地捕捉到——极远处,一股怨毒阴冷、充满恶意与诅咒的精神冲击,如同一条潜伏于暗处的冰冷毒蛇,正无声无息地沿着那心神联系,猛地钻入他的识海深处!显然是那下蛊者感应到蛊虫濒危,正试图强行施法,远程干扰甚至反噬施救者!“哼!”井生喉间迸出一声冷嗤,眼中寒光如冰刃乍现!他心念电转,瞬间将龙心石输出的磅礴力量分出一股,不再只是净化蛊虫,而是凝聚如针,高度 focused 于识海之内,精准地迎向那丝恶毒的精神联系,猛地一冲!刹那间,笼罩沙宝儿的金红色光芒骤然暴涨,其中一道金光更是凝练如实质利刃,带着无坚不摧的煌煌正气,循着那冥冥中的联系,逆流而上,直刺源头而去!
远方某处隐秘宅院的幽暗静室中,一个盘坐于诡异法坛前的黑袍人,身形猛地剧震!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心口,他“噗”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鲜血,猩红刺目,瞬间染红了胸前的黑袍。他骇然失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好…好生纯正浩大的力量!竟…竟能隔空破我心神联系,反噬于我?!”他踉跄着从蒲团上跌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香炉。法坛上那些原本闪烁着幽光的符咒,如同被浇熄的火焰,瞬间黯淡无光,彻底失效。那凶猛的反噬之力令他体内气息翻江倒海,紊乱不堪,一时间竟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扶着墙壁剧烈喘息,眼中除了惊惧,更添了一层深深的忌惮。
这边,失去了下蛊者源源不断的邪力支援,那蛊虫如同被斩断了丝线的傀儡,再也无力抵抗龙心石至纯至正的净化之力。金红色的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它。那蛊虫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啸,很快便被这股力量彻底净化、消融,最终化为一缕腥臭刺鼻的浓郁黑烟,袅袅升起,消散于清冷的空气中。随着蛊虫消亡,沙宝儿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小脸憋得通红,随即“哇”地吐出一大口粘稠腥臭、色泽如墨的黑血。黑血吐出后,他急促的呼吸骤然一缓,胸膛起伏渐渐平稳,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虽然依旧虚弱迷离,带着大病初愈的茫然,但瞳仁深处那层灰败的死气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孩童的、渐渐恢复的清亮与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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