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远道长带着井生,在密林深处七拐八绕,枝叶拂面,藤蔓缠足,最终来到一处被层层叠叠的绿意和嶙峋怪石遮蔽得极其隐蔽的瀑布后方。巨大的水帘轰鸣着砸落深潭,水汽弥漫,若非道长引领,绝难发现其后竟别有洞天。果然,在水幕之后,紧贴着湿滑岩壁的地方,一个天然形成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穴入口赫然显露出来。
拨开垂落的藤蔓,两人一前一后钻入洞中。甫一进入,便觉豁然开朗,里面竟别有洞天,远非入口那般狭小。洞窟颇为宽敞,约有两三间屋子大小,穹顶高悬,石壁光滑。更难得的是,洞内十分干燥,并无一般山洞的潮湿阴冷之感,只有一股淡淡的岩石气息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香烛味。洞壁一角,还存放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一个铺着干草的石床,一张粗糙的石桌,几个陶罐水壶,角落里甚至堆放着几卷用油布细心包裹的道经。这里显然是张道长平日里清修的一处秘密据点,远离尘嚣,便于藏身。
两人在洞中安顿下来。井生背靠着冰凉的石壁坐下,心却早已飞远,惦记着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萧玦,忧虑如藤蔓般缠绕心头。但此刻自己力竭如虚脱,浑身酸痛,且距离事发之地已不知隔了多少重山岭,纵有万般焦急,也只能强自按捺,暂缓行动。
张清远默默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和一小包干粮,分给井生。粗粝的饼子就着清凉的泉水咽下,伤口敷上药粉传来阵阵清凉。经过这番共历生死、惊险奔逃的患难,两人之间原本的疏离感消散了许多,关系自然而然地亲近了起来。
井生趁机整理思绪,将心中积压的重重疑问一一问出:“道长,您方才提到的‘潜龙观’究竟是何来历?那《地脉图志》又是何物?还有…那官府,尤其是当朝国师,他们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追杀您至此?”
张清远闻言,深深叹了口气,目光投向洞顶幽暗处,仿佛穿透了岩石,看到了更辽远的过往与更沉重的现实,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井生小哥有所不知。贫道师门‘潜龙观’,自古便非寻常香火道观。祖师开宗立派,所传道统核心,乃是以观测山川地脉、守护天地龙气为己任,维系一方乃至一国的气运流转。”他顿了顿,神色庄重,“祖师爷传下秘典《地脉图志》,其上不仅记载了天下主要龙脉的走向及关键节点,更警示后世弟子,龙脉乃大地灵枢,关乎国运兴衰、民生福祉,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可妄动分毫!”
说到此处,张清远面色骤然变得极其凝重,眼中似有怒火燃烧:“然而,当朝那位高高在上的国师,名号玄诚子,看似仙风道骨,实则乃一包藏祸心、野心勃勃的左道妖人!他巧言令色,蛊惑圣上,谎称如今天下龙气逸散,国祚不稳,需布设一座名为‘镇国大阵’的绝世阵法,方能凝聚龙气,永固江山。可叹圣上为其蒙蔽!”他猛地攥紧拳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恨,“实则,此阵歹毒阴狠无比,其核心并非凝聚,而是以邪法掠夺、强行囚禁龙脉灵机,欲将天下龙气尽数抽取,纳为其一己修炼或操控国运之用!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必遭天谴!更可怕的是,龙脉受此摧残,必将引发地气剧烈反噬,到时山崩地裂、洪水滔天,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近年来,”张清远语速加快,带着紧迫感,“那国师玄诚子的党羽爪牙——其中就包括你遭遇过的柳家、巡风卫余孽,以及一些暗中依附的势力——在各地疯狂活动,或威逼利诱,或明火执仗地强取豪夺,四处搜寻《地脉图志》的下落,并探查、占据各地关键的地脉节点。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那‘镇国大阵’铺路!贫道因身为潜龙观传人,知晓其中利害,坚决不肯交出图志,并多次在暗中出手,破坏其攫取地脉的卑劣行径,这才招致其恨之入骨,被其党羽一路追杀至此。”
井生听得心惊肉跳,后背阵阵发凉!过往遭遇的碎片——柳家对古观的觊觎、青衣巡风卫的冷酷追杀、神秘黑袍人的诡异出现——此刻在道长的话语中瞬间串联起来,形成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他终于明白了这些势力疯狂行动背后那深不可测的目的!这绝不仅仅是一城一地的恩怨,而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国家根基、波及天下苍生的巨大阴谋!
“那…他们四处抓壮丁、强迫百姓去修建的那些神秘工事…”井生想起一路所见所闻,声音有些发颤。
“哼!”张清远怒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那便是在强行改变山川地形,粗暴地破坏地脉原有的天然格局!为的就是在他们选定的地点布置阵眼、埋设那些汲取龙气的邪门法器!每一处这样的工事之下,恐怕都浸满了无辜民夫的血汗,甚至堆叠着累累白骨!”
井生悚然,立刻想起从古观中带出的那几张羊皮纸上所写的“强改地脉”、“噬龙”等触目惊心的字眼,此刻与道长的揭露完全对上了!一切线索都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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