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道观中,篝火摇曳不定,昏黄的光芒在破败的墙壁上投下扭曲而拉长的影子,光影交错间,映照着井生那张凝重而又带着几分难以抑制兴奋的脸庞。道观内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木头腐朽的气息,角落里蛛网密布,积尘深厚,几尊神像早已残破不堪,其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中若隐若现,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凝视着不速之客,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阴森诡谲。夜风不时从残破的窗棂和门缝中钻入,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卷动着地上的浮尘,使得篝火的光影也随之不安地晃动,仿佛随时会有无形的存在从那些深邃的阴影里浮现。
他屏息凝神,仔细翻阅着从那神像底座下意外发现的厚厚一叠羊皮纸,手指轻触着纸张那粗砺而干燥的表面。纸张古老泛黄,边缘已卷曲磨损,显出岁月的痕迹,然而上面的墨迹却是用朱砂混合着某种未知的特殊颜料书写而成,历经漫长岁月的侵蚀,依旧鲜艳得刺目,清晰得如同昨日才落笔,甚至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矿石与草木的奇异气息。上面绘制的星图复杂精密到了极致,远超他在皇家观星台所见过的任何图谱。它不仅详尽地标注了常见的二十八宿如角、亢、氐、房等主星,还密密麻麻地列出了许多早已失传或极少在世俗星图中使用的辅星,如天牢、贯索,以及被视为灾祸象征的妖星如荧惑、计都,其排列组合之诡异,隐隐透出凶煞不祥之意。更令人惊叹的是,图中以蜿蜒曲折的赤红连线,精妙地勾勒出这些星辰之间隐晦的运行轨迹和彼此牵引的能量关联,线条层层叠叠,交织如一张巨大的蛛网,无声地暗示着宇宙深处那宏大而精密的深层韵律,仿佛整片星空都在遵循着这张图上的无形指令运转。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那些散布在星图边缘和空隙处的细小批注,字迹娟秀工整,笔锋间却透着一股刻不容缓的紧迫感。除了反复强调关于“昆仑墟”和“守陵人”的严厉警示外,还有多处提到了“地脉节点”、“龙气逸散”、“封镇裂隙”等令人心惊的字样,并极其谨慎地标注了几个疑似地脉节点或封印之地的大致方位范围(并非具体地点,更像是区域性的指引,如标注为“江南丘陵”或“巴蜀盆地”)。在这些令人费解的词语间隙,还夹杂着一些简略而奇特的符号,寥寥数笔,却仿佛勾勒出地脉能量如何如人体血脉般在大地之下流淌奔涌,却又濒临断裂枯竭的危急状态,一种山崩地裂、万物凋零的末日图景在这些符号的流转间呼之欲出。
其中一张羊皮纸的背面,还用更加隐晦难辨的密文写着一段话。萧玦曾教过井生一些基础的密文解读技巧,他此刻凝神静气,连蒙带猜,反复推敲着那些如蝌蚪般扭曲怪异的符号,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才勉强拼凑出其中大致的含义:“…星轨偏移,地脉躁动,上古封禁渐衰…‘噬龙’之辈日益活跃,其祸恐非一族一国之事…需寻‘源眼’,重定星枢…”密文的解读极其艰难,每一个字的确认都耗费心神,拼凑出的字句虽不完整,却如同重锤敲击在井生心头,让原本的疑团更加浓重,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那“噬龙”二字,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得他神魂俱颤。
这些支离破碎、信息量巨大的记录,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脑海中艰难地拼凑出一个令人极度不安的宏大图景:似乎整个天下的龙脉地气都陷入了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危机之中,导致维系平衡的上古封印松动,磅礴的地气能量正如同失去堤坝的江河般失控溃散,奔腾咆哮,随时可能撕裂承载它们的大地。正是这种可怕的失衡,才引来了各方势力——那些被称为“噬龙者”的存在——的觊觎和疯狂争夺。他们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豺狼,嗅到了衰败的气息,正伺机而动,意图攫取这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不惜将整个世界拖入深渊。而这一切灾祸的根源,似乎又与星辰运行轨迹发生的某种周期性偏移息息相关?井生不禁联想到在古籍中曾惊鸿一瞥提到的“星陨之劫”,一股沉重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心头沉重如铅,仿佛看到了天穹崩塌、星落如雨的灭世景象。
这古观的前主人,显然是一位不仅精通星象风水之术,更心怀天下忧患的世外高人。他将这些惊世骇俗的发现秘密隐藏于此,或许正是为了等待有缘人——或者说,唯有持有镇龙尺之人——前来发现。这座废弃的道观本身,就如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守望者,在岁月尘埃中孤独地承载着前人未尽的沉重使命,一砖一瓦都浸透着无声的嘱托与沉重的秘密。
井生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承载着惊天之秘的羊皮纸整理好,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稀世珍宝,生怕稍一用力,这些历经沧桑的脆弱纸张便会化作飞灰。他用一块随身携带的干净细布将其仔细包裹严实,然后才郑重地贴身塞入怀中,那薄薄的纸张此刻却仿佛重逾千钧。这些信息至关重要,或许能解答困扰他许久的诸多疑惑,但其蕴含的深意和关联远超他目前的理解能力,更需要萧先生这样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人来解读。井生深知自己学识尚浅,不敢对这些关乎天下存亡的秘辛妄下定论,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敬畏和对萧玦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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