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异象与后山持续不断的骇人动静,终究还是引来了外界的窥探目光,彻底打破了石疙瘩村那仿佛凝固了时光般的闭塞与长久以来的宁静。
就在井生和萧玦于那间荒废破败的庙宇中,默默调养着沉重伤势、竭力恢复几近枯竭的元气,并压低了声音紧张商议着后续的种种应对之策时,一队穿着浆洗得发白、却难掩陈旧破败的皂隶服、腰挎着沉重朴刀的官差,在一个留着稀疏山羊胡、眼神精明如鼠、一看便是师爷模样的人带领下,骑着几匹瘦骨嶙峋、步履蹒跚的骡马,风尘仆仆、形容狼狈不堪地抵达了石疙瘩村那由几根朽木勉强支撑着的、摇摇欲坠的破旧村口。
他们是邻近清泉县衙门的衙役。昨日那场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天地剧变——星坠如雨(虽实为井生引动残留星力所致,但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中,那煌煌天威确凿无疑是天降异象),直震得县太爷心惊肉跳,惊疑不定,整夜坐立不安。紧接着,县衙又接连收到各处乡民关于李家庄方向“地龙翻身”、“火光冲天”的紧急报信,县太爷再不敢有半分怠慢,唯恐生出泼天大祸,牵连自身,连忙点齐了一队精干(至少表面如此)人手,由那惯于察言观色、老谋深算的师爷亲自领着,马不停蹄地前来勘查究竟。
官差们这突如其来的到来,让本就因连日怪事而惊魂未定、犹如惊弓之鸟的村民们更加紧张惶恐,家家户户紧闭柴门,纷纷躲在家中不敢露面,只从门缝窗隙里投出惊恐窥探的目光。唯有老王头作为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者,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佝偻着那饱经风霜的腰背,步履蹒跚地上前接待。
那师爷捏着鼻子,眉头紧锁,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村子的破败景象:尘土飞扬的泥泞小路、东倒西歪的低矮茅屋、空气中弥漫的牲畜粪便与枯草混合的气息,这一切似乎都让他难以忍受,脸上写满了鄙夷。他端着十足的官架子,趾高气扬地开口,盘问起昨日那惊天动地的天降流星和后山传来的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动静,语气冰冷而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老王头心中如擂鼓般咚咚直响,手心沁出冷汗,面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按照之前与萧玦、井生反复推敲、商量好的说辞,小心翼翼地应答。他只说是昨夜天降流星,火星子不慎引燃了后山久旱的干枯荒草,燃起了熊熊山火,又恰逢一场轻微的地动,几番叠加之下动静才显得格外惊人,如今火已被村民合力扑灭,地动也已彻底平息,并无大事发生。至于李家庄的变故和柳行云等一干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则一概推说不知情,含糊地猜测或许是路过的商队闹出了些误会,或是山匪滋扰,这才惊动了四邻八乡。
官差们将信将疑,在老王头诚惶诚恐的引导下,去到村口查看那被陨石砸出的焦土深坑,只见坑中焦黑一片,泥土翻卷,除此之外平平无奇,毫无特异之处(阵法逆转后所有气息早已内敛,深藏不露,不显分毫)。一行人又转往后山边缘,远远望去,只见密林深处隐约残留着柳家刑堂高手活动封锁的痕迹,折断的树枝、踩踏过的灌木丛,无不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凶戾之气。这些衙役本就是应付差事,平日里欺软怕硬惯了,见此情景更是头皮发麻,哪里还敢深入冒险?只远远望见一些狼藉的打斗痕迹,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模糊不清、似兽非兽的沉闷响动从密林最深处传来,便对老王头那套“山火加地动”的说法信了七八分,只想草草查验一番,尽快回去交差,离开这穷山恶水之地。
师爷一双鼠目滴溜溜转了几圈,见查不出什么惊天动地、可供上报邀功的大案,又见这村子实在穷得叮当响,家徒四壁,无半点油水可捞,且此事涉及“地动天象”这等玄乎其玄之事,若深究上报,反而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上官的责难,便彻底息了深究之心。他板起面孔,对着被驱赶出来、战战兢兢聚拢过来的寥寥几个村民,拖长了官腔训诫道:“尔等山野小民,务要安分守己,勿要捕风捉影、妖言惑众,惊扰地方安宁!勤勉务农,缴纳皇粮,才是尔等的安身立命之本!”一番毫无营养的官话之后,便不耐烦地挥挥手,招呼手下收拾行装,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官差这番虽草草收场却声势不小的到来与盘查,却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让藏身破庙阴影中的井生和萧玦彻底意识到一个冰冷的事实——石疙瘩村,这片他们曾以为可以偏安一隅的净土,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种与世隔绝、无人问津的平静岁月了。柳家势力盘根错节,庞大无比,其触角早已深入朝野江湖,绝不会因官府这浅尝辄止、敷衍了事的介入而真正放弃追索。相反,打草惊蛇之后,他们只会动用更加隐蔽、更加阴狠、也更加毒辣的手段卷土重来。他们二人若继续留在村里,无异于在村中树起两盏醒目的明灯,只会给这片贫瘠的土地和这些淳朴如泥土的村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招致无法想象的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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