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宏大和谐的生命之歌尚未在天地间回荡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便被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惨叫瞬间击碎!
沙盘村,一个刚刚从涪水之患中挣扎出生的孩童,毫无征兆地在母亲怀中弓起了背,小脸憋得青紫,十指痉挛如鸡爪,凄厉地哭喊:“娘!天上!天上在扎我!”
这声哭喊仿佛一道邪异的敕令,瞬间点燃了三十六村所有幸存者的神经。
剧痛,毫无缘由、无孔不入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席卷了每一个活着的生灵!
“啊——我的背!有针!有无数根针从背后钻进来!”一个壮汉抱着木桩疯狂撞击,试图摆脱那无形的刺骨之痛。
“心口!我的心口要裂开了!”一位老妪捶打着胸膛,嘴角渗出白沫,双眼翻白。
田埂上,河岸边,茅屋里,无数人蜷缩在地,面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们感受不到任何伤口,看不到任何敌人,只有那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被亿万钢针同时穿刺的酷刑。
这不再是病,而是一种天罚!
沙盘村的中央,那个被尊为“小先生”的盲童阿童,此刻也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插进身下的沙盘。
剧痛让他浑身颤抖,但他的脸却没有丝毫血色,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专注的苍白。
他没有惨叫,只是任由那穿心之痛在体内肆虐,将所有感知都沉入了指尖的沙粒之中。
沙子在他指下微微震颤,并非因为他的颤抖,而是与他体内的痛感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一粒粒细沙自行排列、组合,竟在他身前勾勒出几个模糊而古朴的字形——灵枢·九针!
“不是病……”阿童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嘶哑而颤抖,“是天地……在给我们回针!”
话音未落,他猛地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正是那残缺不全的《针歌》。
他竟是要在这滔天剧痛之中,强行催动心法!
“心火,逆照!”
一声低喝,阿童眉心处仿佛亮起一豆微弱的火苗。
这火苗并非向外照亮世界,而是向内,逆行倒映出他自身的经络脉象。
在他的“内视”之中,四肢百骸皆被银丝般的痛感贯穿,而在那任脉之海的膻中大穴,竟浮现出一条与滔滔涪水同频率搏动的滞涩黑线!
这黑线,正是他们先前以万针齐鸣之法,强行疏通天地脉络时留下的“道痕”!
“原来如此……”阿童惨笑一声,猛地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在额前那豆心火之上!
嗡——!
心火暴涨三尺,刹那间穿透了他的肉身桎梏,照见了更高远、更广阔的虚空!
他“看”见了,在三十六村之上的苍穹中,先前他们刺入天地的万千针意,此刻竟化作了万千根自天空垂落的无形银丝。
每一根银丝的末梢都在微微颤动,精准地、毫不留情地逆刺而下,扎入下方每一个生灵对应的穴位之中!
我们治天,天,竟也在治我们!
“天道反噬!这是天道在用我们的针法,惩戒我们!”阿童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骇然。
就在村落陷入一片混乱之际,一道清冷而决绝的声音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哭嚎与呻吟。
“所有人,听我号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妻,那位涪翁新收的记名弟子,正立于村口高坡之上。
她的脸色同样苍白,额上冷汗涔涔,显然也承受着同样的剧痛。
但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
在她脚下,躺着七名已经昏厥过去的重症村民。
她的手指刚刚从最后一人手腕的“感应穴”上移开。
“此非疫,非毒,乃道之反觉!”柳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以针意强开天地之脉,针意太过刚烈,天地便生出了‘医性痛觉’,让我们亲身体会这脉络被强行洞穿的滋味!”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那些同样在忍痛的医者,断然下令:“这痛感,沿任、督、冲三脉游走,与我们施展‘万针齐鸣’时的针路完全重合!这是警告,也是规矩!从即刻起,立下铁律:三日之内,凡我三十六村医者,再施针救人,必先自刺左手‘感应穴’一分,以身承接这天地之痛!若无此心,未通此感者,禁碰银针!”
她的命令如同一道惊雷,炸醒了所有被剧痛折磨的医者。
他们终于明白,那场前所未有的伟大治疗,其代价才刚刚开始显现。
与此同时,涪水上游,雾气弥漫的峡谷之外,涪翁的身影踉跄着从一叶扁舟上走下。
他的脸色比任何人都要难看,因为他不仅承受着那万针穿心之痛,更感觉到胸口那七枚传承古印,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再度死死封锁,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
他抬头望向峡谷深处,那里的雾气翻涌如沸,隐约间有无数细微的“气刺”在其中乱窜,发出嘶嘶的破风声。
他瞬间了然,那是被强行疏通的天地经络,因承受不住过于庞大的生机洪流,开始发生了逆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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