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碎涪水江畔的晨雾时,李柱国的手指在青骓马鬃毛上顿了顿。
他望着江对岸那片青瓦白墙的院落——不过月余未归,竹篱笆换成了青砖墙,院门口挂着的涪水医馆木牌被新漆刷得发亮,几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学徒正搬着药篓往门里走。
师父,上月程大哥带着我们拆了旧草棚,王二狗趴在马背上直晃悠,怀里还揣着从地宫顺来的半块茯苓,您看那棵老槐树下的药碾子!
是张铁匠专门打的,比原先的大两圈!他话音未落,医馆里突然涌出一群人,有挎竹篮的农妇,有拄拐杖的老汉,还有抱着啼哭婴孩的妇人,像潮水般往他们这边涌。
程高翻身下马,先扶住个差点被挤倒的老妇:张婶子别急,您的风湿膏程某前日便熬好了,这就给您取。他转头对李柱国笑,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晨露,自您去青冥山后,每日来诊的人从晨鸡叫排到星子落。
前日邻县的刘里正带着三个学徒来投,说要跟着学针法。
李柱国下了马,渔翁斗笠被山风掀起一角。
他扫过人群里几个穿月白医袍的身影——那是新晋的医师,正帮着程高安抚患者。
目光扫到第三个年轻人时,他脚步微滞:那人身子挺得笔直,可左手小拇指不自然地蜷着,腕脉处的皮肤泛着青灰,像被人用针封了少府穴又强行解开过。
程高,他压低声音,那穿靛蓝衫子的,还有戴斗笠的,昨日才来的?
程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心微微一蹙:是,前日刘里正带来的三个学徒里,这两个最勤勉。
昨夜我查药柜时,还见他们在抄《明堂孔穴图》——
药柜?李柱国突然转身,前日程某说的那批巴豆,可还在?
提起来我正要禀告!程高的脸色沉了,昨日晨起发药,发现半坛巴豆全霉成了黑渣。
更怪的是张猎户家小子,前日喝了您留的止嗽汤,今日咳得更凶,我查了药渣——他从袖中摸出团皱巴巴的药渣,杏仁被换成了苦杏仁,煮久了会发毒。
人群里突然传来惊呼。
李柱国抬眼,见那个腕脉泛青的年轻人正给个孩童扎针,银针刚刺进曲池穴,孩童突然浑身抽搐,嘴角冒白沫。
年轻人慌了神,银针掉在地上。
都退后!李柱国一步跨过去,食指在孩童人中穴重重一掐。
孩童猛地呛咳一声,吐出半口黑血。
他捏起地上的银针凑到鼻端,瞳孔微缩——针尾沾着极淡的紫斑,是乌头汁。
王二狗,他头也不回,把今日所有用过的针收来。
赵子衡,带着孩子去后堂,用甘草汤灌下去。转身时,那穿靛蓝衫子的年轻人已混进人群,背影正往医馆后巷溜。
夜色漫过涪水时,李柱国蹲在药库房梁上。
他腰间别着七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每根针尾系着半寸长的红绳——这是他新创的针影阵,触发任何一根,银针便会发出蜂鸣。
师父,那小子又出来了!墙根下传来王二狗的闷声。
李柱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穿靛蓝衫子的年轻人正猫着腰往废弃的柴房走。
柴房的木门早朽了,他推开门时,门缝里漏出一线光。
李柱国踩着房梁轻轻一跃,落在柴房后窗。
窗纸被撕了个洞,他眯眼往里瞧——墙上挂着幅拓图,虽然褪了色,却能看清中间那枚青铜古印的轮廓,正是他们从地宫带回的医道源印。
案几上摆着半块黄钟印,和前日地宫里闪过的黑影手里那枚一模一样。
青冥医会的火漆?赵子衡不知何时摸到他身边,指着案几上的封蜡。
李柱国没答话,他盯着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抖开竟是半本《针经》残卷——正是他藏在医典库房暗格里的那本。
他拽着赵子衡退到阴影里,转身时袖中银针轻颤。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梆子响过,他摸了摸胸前的医道源印,印面正微微发烫。
程高,他回到医馆时,程高正守着药柜,明日我去江边钓鱼。程高抬头,见他眼底泛着冷光,把那几个新晋医师都叫上,说我要考他们飞针入穴
晨雾未散时,李柱国的渔竿已垂进涪水。
他望着医馆方向,见穿靛蓝衫子的年轻人正站在院门口,往怀里揣什么东西。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半枚黄钟印的轮廓——和柴房里那枚严丝合缝。
渔竿突然一沉,李柱国手腕轻抖,钓起条尺长的鲶鱼。
他望着鱼鳃张合的模样,嘴角勾起抹笑。
今日的鱼,该够诱那条藏在暗处的上钩了。
晨雾未散时,李柱国的渔竿在涪水表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望着医馆方向,眼角余光瞥见那穿靛蓝衫子的年轻人又往怀里揣了个布包——昨日柴房里的黄钟印残片,此刻正随着对方的动作在腰间若隐若现。
上钩了。他低笑一声,腕间微抖,钓起的鲶鱼甩在竹篓里,鱼鳞上的水珠溅到脚边的青石板,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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