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枯叶掠过众人肩头,程高背着李昭走在最后,布囊里的残卷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轻响——那是他们用半条命换回来的火种。
自离开那座破庙地窖,已绕着秦岭小径走了半日,原想避开洛阳城中耳目,可越往山谷深处行,涪翁的脊背越绷得笔直。
他突然顿住脚步,玄针袋在腰间轻晃。
仰头嗅了嗅风里的湿气,眉峰皱成刀刻的痕——空气里有股黏腻的腥甜,像被碾碎的血珠混着腐叶。
程高脚步微滞,背着的李昭发出低吟,他伸手扶了扶伤者,转头看向师父:师父?
王二狗挠了挠后颈,粗布短衫被山风掀起:俺咋没觉着?
许是昨儿那破庙霉味没散净?
赵子衡攥紧腰间的药囊,目光在林子里扫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囊上绣的艾草纹——那是他第一次跟师出诊时,师母教他绣的。草木......在动。他轻声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道旁的野荆棘没风却簌簌摇晃,松针如被无形之手拨弄,沙沙作响。
涪翁的指节叩了叩玄针袋,袋中十二枚玄针嗡鸣轻颤,像是在应和某种危险的韵律。
有异气。他话音未落,前方密林中突然腾起一股腥红雾气,像被泼在宣纸上的朱砂,眨眼间漫过半片林子。
六七个黑衣人如夜枭扑下,玄色劲装染着暗红,手中银针泛着妖异的血光,针尾还坠着一缕半干的血线。
血针摄魂!程高瞳孔骤缩。
前日在破庙地窖,他们刚毁了一枚用活人血祭养的黑玉印,此刻这针尾血线,分明是同一邪术的路数。
为首的黑衣人掀开面巾一角,露出半张青灰的脸,嘴角扯出扭曲的笑:老东西,把医经交出来,留你个全尸!说罢银针急刺,直取涪翁咽喉——这一针若中,血毒会顺着经络直攻心脉,比寻常毒针狠上十倍。
涪翁冷笑一声,右手探入玄针袋的动作快如闪电。
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破空而出,分别点向三人的肩井、风府、气海——这三穴若被封死,轻则半身麻木,重则七日无法运功。学得倒快,可惜火候太盛。他旋身避开左侧袭来的针,玄针袋在腰间划出银弧,又两枚针钉入另外两人的曲池、委中,逼得他们踉跄后退。
程高把李昭轻轻放在一块山石后,解下腰间的布囊护在怀里,左手已摸向袖中藏的短针——那是师父亲手磨的,淬过三年陈艾的温针。王二狗,护好李昭!他低喝一声,短针迎上刺来的血针,的一声,血针断成两截,温针却只颤了颤,继续扎进黑衣人的腕骨。
王二狗抄起路边的粗木棍,抡圆了砸向扑来的黑衣人,木棍带起的风声里混着他的吼:敢动俺师父的医书,先过俺这关!那黑衣人躲得慢了些,木棍结结实实砸在肩头,痛得他闷哼着翻倒在地。
赵子衡却没动。
他盯着那团血雾,忽然想起前日在医经残卷里翻到的记载:血针者,以活人气血养针,针成则针主折寿,针碎则反噬如潮。此刻血雾中飘来的腥气里,分明混着孩童的啼哭——这些针,怕不是用婴孩的血祭的?
他攥紧药囊的手青筋暴起,从囊底摸出一小包朱砂粉,扬手撒向血雾。朱砂镇邪!
血雾被朱砂一激,果然淡了几分。
涪翁趁机欺身上前,玄针连点,剩下的黑衣人纷纷倒地,只剩一个最年轻的,踉跄着往密林深处逃去。
程高脚尖一点,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
那黑衣人虽伤重,身法却诡谲,在树杈间闪转腾挪,竟往断崖方向去了。
程高咬着牙紧追,直到对方一脚踩空,摔下两丈高的断崖。
程高!涪翁快步跟上,见程高正蹲在断崖下,按住那黑衣人汩汩冒血的右腿。
那黑衣人疼得直抽气,却紧咬着牙不吭声。
涪翁蹲下身,指尖搭在他腕间。
玄针从袋中滑出,精准刺入对方尺泽、太渊二穴。玄针续脉。他轻声道,我能让你疼得生不如死,也能让你疼得说不出话。
选一个?
黑衣人额头冷汗直冒,喉结动了动:是......是,他......他在等你回涪水。
冥使?涪翁的手指猛地收紧,玄针袋上的流苏被扯得乱颤。
他想起地窖里那枚碎成粉的黑玉印,想起程高说的林子里的眼睛——原来那不是警告,是预告。
他要什么?
医经......还有你的命。黑衣人说完这句,突然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程高探了探他的鼻息:师父,他是服了毒,勉强撑着说完的。
涪翁站起身,目光扫过密林深处。
风里的腥气散了,可山雀突然噤声,连虫鸣都歇了,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暗处盯着他们。
他摸了摸心口的传承印,此刻它烫得灼人,像要把什么刻进骨头里。
他转身看向众人,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今夜必须赶到涪水镇。
程高背起李昭,王二狗捡起木棍扛在肩上,赵子衡把药囊系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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