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要开张的吼声,还在山谷里撞得嗡嗡作响。
赵刚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他没看李云龙,只是掂了掂手里那个饭盒大小的电台,眼神里有一种近乎于朝圣的狂热。
“老李,先别急着找鬼子拼命。”
“这东西,比五百支56半加起来都重要。”
“枪,是给我们换了几颗更锋利的獠牙。但这东西,是给我们换上了一双千里眼,一对顺风耳。”
李云龙刚被冲锋枪“泼铁水”的场面震得热血沸腾,听见这话,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不耐烦地骂道:“老赵,你他娘的又跟老子掉书袋!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我的意思是,在全团摸透这些宝贝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赵刚抬手一指不远处,那个正抱着电台傻乐的王根生。
“一个王根生不够,我们需要几十个,上百个王根生!”
“我们需要一支队伍,能让我们的命令在喘口气的工夫,就传遍方圆几十里地!”
李云龙不是蠢人。
相反,在打仗这门手艺上,他有野兽般的直觉。
赵刚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子里的混沌。
以前指挥,命令全靠通讯员两条腿跑。等命令送到,仗都打完了,黄花菜都凉透了。各营各连都是瞎子聋子,打成烂仗是常事,全凭各个山头的头头们自己灵光一闪。
但如果……
如果他李云龙能坐在这山洞里,对着一个铁盒子喊一嗓子,就能让一营掉头,让二营包抄,还能让他们在同一个时辰、同一刻开火……
那仗打起来,该是何等的随心所欲!
李云龙的呼吸猛地粗重起来,他想明白了。
“我明白了!”
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不是拍腿,是拍在了身边的石头上,震得碎石簌簌直掉。
“这玩意儿,能让老子一个人,当十个团长使!”
他扯开嗓子就吼:“张大彪!”
“到!”
“马上去各个连队给老子挑人!不要膀大腰圆的,就要那些脑子活泛、手脚麻利的年轻小子!给老子凑一个排出来,就叫通讯排!”
“让王根生当他们的师傅!三天!老子只给你们三天!三天之内,老子要看到他们能把这铁疙瘩玩出花来!”
命令下去,新一团刚刚平息的骚动再次炸开。
这次被挑中的,不再是那些杀气腾腾的老兵油子,而是一群十五六岁到二十出头,眼神里透着机灵劲儿的年轻战士。
他们大多识得几个字,学东西快,很多人甚至还没在战场上正经开过几枪。
王根生,这个曾经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农村小子,一夜之间成了全团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被李云龙破格提拔为代理排长,负责教授这批“天选之子”。
山洞里,王根生站在几十个比他还紧张的新兵蛋子面前,清了清嗓子,学着赵政委平时讲话的样子,磕磕巴巴地开始了他的第一堂课。
“这……这叫电台。林先生说,是靠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电波’传话的……”
三天后。
晋西北的群山之中,一场前所未有的军事演习,悄然展开。
临时团指挥部里,李云龙背着手,像一头焦躁的困兽,绕着巨大的沙盘来回踱步。
沙盘上,插满了代表各部队的小旗。
他身边,赵刚和各营营长一言不发,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几名头戴耳机的年轻通讯兵身上。
指挥部里没有了以往传令兵跑得气喘吁吁的混乱,只有电台里偶尔传出的“沙沙”电流声。
一营长手心全是汗,紧张地小声问:“团长,这能行吗?部队拉开了十几里地,万一那铁盒子不响了,咱们可就抓瞎了。”
李云龙猛地停住脚步,一把抓起桌上的送话器,对着话筒沉声低吼,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兴奋。
“各单位注意,演习开始!”
“一营!你部作为主攻,沿三号路线向预设阵地‘狼牙山’佯攻!记住,动静要大,但别给老子真打!”
“沙沙……”
电流声后,一营长洪亮的声音清晰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一营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李云龙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又抓起送话器:“二营!听见没有?”
“二营听到!”
“你部从四号路线给老子摸过去!绕到‘狼牙山’后头趴好!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放一个屁,老子毙了他!”
“二营收到!”
“三营、炮排、警卫连……”
一道道命令,从这个小小的山洞里发出,通过无形的电波,精准地传递到十几里外的每一支部队。
李云龙就像一个操纵提线木偶的匠人,他手中的丝线,连接着新一团上千条鲜活的生命。
沙盘上,赵刚亲自挪动着小旗。
代表一营的红旗大张旗鼓地向前推进。
而代表二营的蓝旗,则像一条致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迂回到了目标的侧翼。
一个小时后,佯攻的枪声零星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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