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客房狭小的窗户,吝啬地洒进一丝微弱的光亮。沈清辞早已醒来,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身体的疲惫到了极致,精神却像一根绷紧的弦,无法真正放松。
她换上了行李袋里唯一一套还算整洁的衣物——一件半旧的灰色毛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站在狭小的卫生间镜子前,她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瘦削得几乎脱相的女人,几乎认不出这就是三年前那个被誉为调香界天才、眉眼间带着清冷傲气的沈清辞。
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拍打脸颊,试图驱散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然后,她仔细地将过长的刘海拨到额前,稍稍遮住了那双过于沉寂的眼睛。低调,隐匿,是她目前最好的保护色。
走出客房,别墅里静悄悄的。昨夜的喧嚣和暧昧仿佛只是一场幻觉。空气中残留着高级香薰和早餐的淡淡香气,却与她无关。她像一个透明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走向厨房。
一个面容和善、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佣人正在忙碌,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沈清辞记得她,是顾家的老佣人,王妈。
“王妈,”沈清辞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妈局促地搓了搓手:“沈……沈小姐,不用了,这些活儿我来就行。先生吩咐过,让您……好好休息。” “先生吩咐”几个字,她说得有些迟疑。
沈清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虚无的笑。好好休息?顾北辰会关心她是否休息?不过是划定界限,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别碍眼罢了。
“没关系,我闲着也是闲着。”她不再多言,挽起袖子,开始默默地帮忙收拾流理台,清洗用过的杯碟。她的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专注和安静。
王妈看着她沉默忙碌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近乎凝固的平静,在傍晚时分被打破。
顾北辰的母亲,那位一向讲究排场和体面的顾夫人,为了庆祝小女儿顾珊珊从国外游学归来,特意安排了家宴。显然,没有人通知沈清辞,或者说,所有人都默契地认为她不配出现在这种场合。
当时钟指向晚宴时间,沈清辞正待在客房,试图从窗外有限的视野里获取一丝外面的信息。客厅里传来阵阵笑语喧哗,衣香鬓影透过门缝隐约可见。
突然,她的房门被不客气地敲响,没等她回应,门就被推开了。顾珊珊穿着一身昂贵的限量款小礼服,妆容精致,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挑衅,站在门口。
“哟,躲在这里装死呢?”顾珊珊双手环胸,用挑剔的目光将沈清辞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嗤笑道,“今天家宴,缺个伺候布菜、收拾碗碟的。妈说了,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这种活儿,最适合你这种刚从里面出来的人干了,免得手生。”
言语间的刻薄和羞辱,几乎凝成实质。沈清辞握了握拳,指甲陷进掌心,然后又缓缓松开。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顾珊珊,这个她曾当成亲妹妹疼爱、最终却替其顶罪入狱的人。
“好。”她只回了一个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顾珊珊似乎没看到预想中的愤怒或难堪,有些无趣地撇撇嘴,冷哼一声:“算你识相!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让大家等你吗?”说完,扭着腰肢走了。
沈清辞跟在顾珊珊身后,走进灯火辉煌的餐厅。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顾北辰坐在主位,神色淡漠。顾夫人坐在他右手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林薇薇竟然也在,坐在顾北辰左手边,巧笑倩兮,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顾珊珊则挨着母亲坐下。
她的出现,让餐桌上的谈笑有了一瞬间的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各种意味——审视、轻蔑、好奇,还有顾北辰那种冰冷的无视。
沈清辞垂着眼,走到餐桌末尾,像个真正的佣人一样,安静地站在一旁,准备随时伺候。
宴席开始,珍馐美馔一道道上来。席间,顾夫人和林薇薇谈论着最新的珠宝和拍卖会,顾珊珊兴奋地讲述着国外的见闻,偶尔撒娇地向顾北辰索要礼物。顾北辰话不多,但偶尔的回应,也足以让桌上的气氛保持一种虚伪的热络。
唯有沈清辞,像一个被隔绝在玻璃罩外的影子,与这片繁华格格不入。她需要适时地上前为每个人布菜、斟酒,动作必须轻柔准确,不能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她能清晰地闻到每个人身上不同的香水味,食物浓郁的香气,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极其细微的、与她此刻处境截然相反的,属于婴儿的淡淡奶香。
这味道像一根细针,时不时刺一下她早已麻木的神经。她的孩子……是否也曾在这个餐厅里?是否也曾被这些人环绕?他们是如何对待他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