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道争 第200章 生死湖衅

“嗤嗤嗤！”

数条漆黑如墨、布满尖刺的枯藤，如同毒鞭般从侧面狠狠抽向林默和苏婉儿，速度快得带起残影，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腐蚀性的腥臭。

林默身形未动，右手骨指并拢如剑，随意地向侧方一挥。一道凝练至极的灰黑色寂灭剑气凭空而生，后发先至，精准地掠过那几条枯藤。

没有任何声响，被剑气扫过的枯藤瞬间失去所有生机与活力，如同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水分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

“左边！”苏婉儿急声提醒，同时挥动手中的寂灭短杖。一道微弱的星辰光盾在她左侧展开，挡住了一蓬从一株巨大猪笼草状干尸中喷出的、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粘液。光盾剧烈震荡，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终究抵挡了下来。苏婉儿脸色一白，显然接下这一击并不轻松。

林默目光冰冷地扫过周围越来越多的骚动植物。这些异变的植株单个威胁有限，但数量庞大，而且攻击方式诡异，带有各种精神污染、毒素腐蚀、甚至直接吞噬灵魂的特性。它们被生者的气息吸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从四面八方的灰烬和残骸中涌出。

“不能纠缠。跟紧我，直线突破。”林默的意念短促而清晰。他判断出，这些植物的活动范围似乎受到某种限制，越往花园深处，它们的攻击性反而在减弱，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话音未落，林默向前踏出一步。他不再保留，更强大的寂灭力场以他为中心轰然扩张，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灰黑色领域。领域之内，万物凋零，法则沉寂。任何闯入领域的攻击，无论是物理抽打、能量喷射还是精神侵蚀，都在瞬间被瓦解、同化，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

苏婉儿立刻紧贴林默身后，踏入这安全的领域之内。她惊讶地发现，在这力场中，连自己背后伤口的隐痛都减轻了不少，仿佛连“痛苦”这种概念都被一定程度地“寂灭”了。

“走。”

林默迈开步伐，不快，但异常稳定。他所过之处，寂灭力场如同一个移动的绝对禁区，将沿途所有试图阻挡的怪异植物尽数化为飞灰。两人就像一艘破冰船，在凝固的死亡之海中，硬生生犁开一条通往深处的通道。

苏婉儿紧跟其后，看着周围那些张牙舞爪的植物在接触到灰黑色力场的瞬间便无声湮灭，心中对林默的力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种力量，冰冷、霸道、近乎规则，与星辰之力的温暖、浩瀚截然不同。

沿途，他们看到更多奇诡的景象：一株如同水晶雕刻的巨树，内部封存着无数挣扎的昆虫化石；一片看似平静的草地，踩上去却发出凄厉的尖叫，每一根草叶都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甚至还有一些半植物半动物形态的残骸，保持着怪异的奔跑或捕食姿态，被永恒定格。

这里与其说是一座花园，不如说是一个失败的生命实验场，一个被诅咒的生态坟墓。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暗淡，那些磷光也变得稀疏。但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却逐渐增强，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黑暗中沉睡。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蘑菇干尸组成的“森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山谷边缘。山谷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废墟或更恐怖的景象，而是一片……湖泊。

一片极其诡异的湖泊。

湖水一半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液态黑夜的漆黑，散发出纯粹的死亡与终结的气息；而另一半，则是清澈见底、荡漾着柔和生命光晕的乳白色，充满了勃勃生机。黑白湖水之间，并非泾渭分明，而是相互纠缠、渗透，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太极图案，维持着一种极其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湖泊周围的山谷壁上，生长着一些奇特的植物，它们并非完全枯萎，而是呈现出一种半枯半荣的状态，一半枝叶繁茂，生机盎然，另一半则焦黑干瘪，死气沉沉。这些植物安静地生长着，对林默和苏婉儿的到来毫无反应，与外面那些疯狂的变异植物截然不同。

湖泊上空，弥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与死亡气息，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在此地交汇，形成了一片独特的领域。

“这是……生死湖？”苏婉儿看着眼前奇景，忍不住低呼。她能感受到心口的星髓传来一阵阵悸动，似乎对这湖泊中的生死法则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林默的深渊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他感受到湖泊中蕴含的法则力量极其古老和精纯，远非外界那些凋零怨念可比。“看来，这里才是凋零花园的核心。星辰剑宗当年研究的，恐怕不仅仅是灵植培育，而是触及了生命本源的禁忌领域。”

他的目光扫过湖面，最终定格在湖泊中央，黑白湖水交汇的最深处。那里，似乎有一团模糊的光影沉浮不定。

“外来者。”

一个空灵、缥缈，仿佛由无数生命低语与死亡叹息共同组成的女性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声音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直接源于这片空间，源于眼前的湖泊。

林默和苏婉儿同时警惕起来。林默的寂灭力场微微收缩，变得更加凝练。苏婉儿也握紧了短杖，星辉在体表流转。

“不必紧张。”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和悠久的沧桑，“我乃‘星澜’，此地的守护者，亦是这座花园最后的意识残影。”

随着话音，湖泊中央那团模糊的光影逐渐清晰，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由光与影交织而成的女性身影。她身着古老的星辰袍服，面容模糊不清，但能感受到一种悲悯与决绝交织的复杂气质。

“星辰剑宗的门人？不……你的气息很奇特，并非纯粹的星辰之力，却带着……寂灭与混沌的味道。”星澜的残影“看”向林默，声音中带着一丝探究，“而你，小姑娘，你体内的星髓……虽然残破，但确是正统传承。”

苏婉儿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苏婉儿，机缘巧合获得星髓传承。前辈是星辰剑宗之人？”

星澜的残影微微颔首，又缓缓摇头：“曾是。如今，只是一缕依托这生死湖法则苟延残喘的残念罢了。你们能抵达此处，穿越外层的‘怨瘴林’，证明你们并非寻常之辈，也与我宗有缘。”

她的目光转向林默：“尤其是你，身负如此强大的寂灭之力，却能保持意识清明，未被力量反噬吞噬，实属异数。你来此，所求为何？”

林默平静地与那道残影对视，冰冷的声音直接响起，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回荡：“信息，力量，以及离开这片遗迹的方法。”

星澜的残影沉默了片刻，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信息……关于星辰剑宗的陨落吗？力量……这生死湖中蕴含的法则，确实蕴含着极大的力量，但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至于离开……”

她顿了顿，光影构成的手臂轻轻抬起，指向山谷的另一个方向：“穿过这片湖泊，对岸有一条隐秘的通道，或许能通往‘藏星屿’，那是宗门最后的避难所之一，或许……还有离开的线索。但通道已被封闭，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开启。”

“钥匙在哪里？”苏婉儿急切地问道。

“钥匙……就在这湖中。”星澜的残影看向缓缓旋转的太极湖面，“或者说，需要通过湖水的考验，才能得到认可，获得钥匙的线索。”

“考验？”林默眼神微眯。

“是的，考验。”星澜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生死湖，蕴含生命与死亡的本源法则。欲得其中奥秘，需亲身经历生死轮转之意。唯有心智坚定，明悟生死之道者，方能承受其力，获得传承与认可。”

她 specifically 看向苏婉儿：“小姑娘，你身负星髓，继承星辰道统，又身受重伤，生命本源受损。这生死湖对你而言，既是巨大的危险，也是难得的机缘。若你能在湖中坚持下来，不仅能修复伤势，或许还能让你的星辰之体更进一步。”

接着，她又看向林默：“至于你……寂灭的掌控者。死亡于你而言，或许如同家园。但极致的死亡尽头，亦是新生的开端。这湖中的生命法则，对你理解自身力量的平衡，或许有着意想不到的助益。但你的考验，将与他人不同，会更加……直接。”

林默面无表情：“如何考验？”

星澜的残影轻轻挥动手臂。只见平静的湖面开始波动，黑白湖水加速旋转。在黑色湖水区域，浮现出一个个不断哀嚎、挣扎的怨魂虚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绝望死气；而在白色湖水区域，则涌现出无数充满诱惑的生命幻象，如同天堂仙境，让人沉溺不愿醒来。

“踏入湖中，承受生死意境的冲刷。坚持越久，感悟越深，得到的馈赠也越多。但若心神失守，被死气吞噬，则将化为湖底枯骨；若沉迷生机幻境，则灵魂将被永远禁锢，成为这花园新的养料。”星澜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中。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可以指引你们沿原路返回，但将永远失去此地的机缘。”

苏婉儿看着那恐怖的死魂和诱人的生机幻象，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看向林默。

林默的目光扫过湖面，又看向星澜的残影，突然问道：“你守护此地万年，等待的是什么？”

星澜的残影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沉默了一下，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怅惘：“等待一个答案，一个可能。等待一个能真正理解生死平衡，或许……能继承星辰剑宗最后遗产，延续那道微茫火种的人。亦或是，等待最终的解脱。”

林默不再多问，他转向苏婉儿，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的伤势需要修复，星髓的奥秘需要解开。这是个机会，虽然危险。”

苏婉儿咬了咬嘴唇，看着林默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决心取代。她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想起肩上的责任，想起林默那句“力量才是唯一的真实”。

“我明白。”苏婉儿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接受考验。”

林默点了点头，然后对星澜的残影道：“开始吧。”

星澜的残影光影微微波动：“很好。那么，踏入湖中吧。记住，坚守本心，明辨虚实，生死之间，方见真我。”

苏婉儿最后看了林默一眼，毅然转身，一步步走向那诡异的生死湖。她选择走向了白色湖水与黑色湖水交界的那条模糊的界线，那里生死气息交织，最为平衡，也最为凶险。

当她纤细的足尖触及那乳白与漆黑交织的湖水时，整个湖面猛地一震！庞大的生命能量与死亡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吞没！她的身影被耀眼的白光和浓稠的黑雾包裹，消失在林默和星澜的视线中。

林默没有立刻行动。他站在原地，看着苏婉儿消失的方向，眼中深渊流转，不知在计算着什么。

星澜的残影飘到他身边，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你不担心她？她的修为和心性，未必能承受太久。”

林默淡淡回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她必须经历的道路。担忧无用。”

“那你呢？寂灭的掌控者，你准备选择哪一边？死亡的深渊，还是生命的诱惑？”星澜问道。

林默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我哪边都不选。”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不是走向黑色湖水，也不是走向白色湖水，而是直接踏向了那黑白湖水激烈交锋、法则最为混乱狂暴的——太极图正中央的核心区域！

“你！”星澜的残影发出一声惊愕的低呼。

就在林默脚步落下的瞬间，整个生死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彻底沸腾了！比之前汹涌十倍、百倍的生死之力，如同两条暴怒的巨龙，从湖底咆哮着冲天而起，瞬间将林默的身影彻底淹没！

那里不再是考验，而是法则的暴动，是生与死最原始、最野蛮的碰撞！

星澜的残影怔怔地看着那片彻底失控的湖心，光影剧烈地波动着，空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动和一丝难以置信：

“他竟然……直接挑衅法则本身？！他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