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道争 第171章 虚空遗城 星炬余晖

冰冷的金属平台，无声地悬浮在无垠的黑暗虚空中。远处，巨大而奇诡的建筑残骸如同沉默的巨兽尸骨，勾勒出这片遗迹曾经的宏伟与现今的死寂。尘埃是这里唯一流动的事物，缓慢地、永恒地沉降着。

苏婉儿跪坐在平台之上，双手紧紧按在林默冰冷的胸口裂痕处。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能量透支而干裂，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下方暗灰色的金属板上，瞬间被吸收，不留痕迹。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脚下平台、与林默之间的微妙连接中。

引导物质金气修复寂灭剑骨，远比她想象中更加艰难和痛苦。那精纯却冰冷死寂的金气，每一次涌入她的经脉，都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穿刺，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她需要以自身为媒介，用星辰之力小心地“软化”和“调和”这股纯粹的物质能量，才能让其被林默那同样冰冷的寂灭道种所吸收。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缓慢得令人绝望。每一丝金气的引导、转化、注入，都耗费着她巨大的精神和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星寂桥链在她与林默之间微弱地闪烁着，不再是之前的能量奔流，而更像是一根纤细的、维系着生命的管道，传递着物质的涓涓细流和两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共生感。

她能模糊地感受到，随着金气的注入，林默剑骨上那些最深的裂痕正在极其缓慢地弥合，那微弱的魂火似乎也稍微稳定了一丝，不再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伤得太重了，魂火的黯淡不仅仅是剑骨破损，更源于本源的巨大消耗和与黑曜石碑规则对抗带来的深层创伤。仅仅修补剑骨，或许只能让他不再恶化，却难以真正苏醒。

必须找到更多能量，或者……其他办法。

时间一点点流逝。虚空死寂，唯有尘埃飘落。

苏婉儿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她的手臂早已麻木，意识因疲惫和痛苦而开始模糊。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吸气声（更像是能量吸入的微弱嘶声），突然从下方传来！

苏婉儿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只见林默眼眶中，那两点微弱如豆的混沌离火，极其艰难地、却异常稳定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

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是之前的明灭不定，而是有了稳定的节奏！

他……他的意识在恢复？

“林默？”苏婉儿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小心翼翼的期盼，轻轻呼唤了一声。

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但那星寂桥链却微微亮起，传递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清晰的意念流——那不再是之前无意识的渴望或痛苦的波动，而是带着明确指向性的……疑问和评估。

他在感知周围环境，评估自身状态！

数息之后，林默那微弱却稳定的意念，才通过桥链清晰地传递过来，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仿佛万事万物皆可计算的冷静，虽然虚弱，却不容置疑：

“……停手。效率太低，你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物质转化反噬。”

苏婉儿一愣，下意识地停止了金气的引导，顿时觉得浑身一松，几乎虚脱倒地，但心中却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林默的意念回应，简短直接，“但距离恢复行动力，还差得远。剑骨初步稳定，但魂火本源亏损严重，需要时间……或者更高效的能量源。”

他顿了顿，意念扫过苏婉儿同样糟糕的状态：“你的情况更糟。星辰之力枯竭，经脉受损，还有那股黑暗力量的残留侵蚀。必须先处理你的伤。”

话音未落，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冰冷的能量，顺着星寂桥链反向流淌而来，缓缓注入苏婉儿体内。

苏婉儿一惊：“你……”

“闭嘴。凝神引导。”林默的意念打断她，不容反驳，“这是我刚才炼化金气时剥离出的、最精纯的一丝寂灭本源，性质相对温和，应该能中和一部分你背后那黑暗力量的侵蚀。试试看。”

苏婉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不再多言，立刻依言凝神，引导着那股冰冷的能量流向后背那冰冷麻木的伤口。

滋滋……

冰冷的寂灭本源与那黑暗射线的残留力量接触，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但苏婉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如同附骨之疽的冰冷侵蚀感，正在被一点点地中和、驱散！

有效！

她强忍着痛苦，全力配合。

林默也不再说话，专注于通过桥链精确控制着能量的输送和引导。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与之前的绝望和挣扎截然不同。一种无言的、基于实际需求的默契在星寂桥链的连接下悄然滋生。没有感激的言语，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有最有效率的互助求生。

时间再次缓缓流逝。

当苏婉儿背后那冰冷的侵蚀感终于被彻底驱散，只留下火辣辣的伤口疼痛时，她才长长松了口气，感觉像是卸下了一块千斤巨石。

“感觉如何？”林默的意念传来，依旧平淡。

“好多了，那股冰冷的侵蚀感消失了，谢谢。”苏婉儿诚心道。

“嗯。”林默的意念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节省体力，尽快自行恢复。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个平台。”

“离开？”苏婉儿看向四周无垠的黑暗和远处巨大的阴影，“我们去哪里？这里……好像是另一处更大的遗迹？”

“不是好像，就是。”林默的意念带着肯定的语气，“而且，如果我的感知没错，这处遗迹的规模，远超想象。我们所在的这个平台，可能只是某个巨大结构体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极力扩展感知：“这里的空间规则很奇特，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扭曲固化过，极其稳定，但也……极其封闭。想要离开，恐怕比死星更难。”

苏婉儿的心微微一沉。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不过，”林默的意念继续道，带着一丝探究，“这里的能量环境虽然同样死寂，但残留的‘信息’却比死星丰富得多。我能捕捉到很多杂乱的能量回波和……某种规律的脉冲信号。”

“脉冲信号？”苏婉儿精神一振，“是……像峡谷界碑那样的东西吗？”

“不像。更复杂，更……分散。”林默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分辨，“来源不止一个。强度很弱，但确实存在。其中一个……似乎离我们不算太远。”

他操控着刚刚修复了一部分的右臂骨，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平台远处的一个方向。那里是更深沉的黑暗，隐约可见一些更加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轮廓阴影。

“那个方向。大概……三百丈外。有一个相对较强的脉冲源。或许是某种……还在运行的遗迹设施。”

还在运行的设施？在这片死寂的虚空遗迹中？

苏婉儿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那会不会有……离开的线索？或者能量？”

“可能。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林默的意念冰冷而客观，“但无论如何，留在这里只有等死。我们必须去探查。”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身体，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却根本无法靠自己坐起来。

“我需要时间恢复基本行动力。或者……”他的意念转向苏婉儿，“你恢复得如何？能否进行短距离移动和探索？”

苏婉儿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背后的剧痛依旧，力量只恢复了一两成，但简单的行动应该问题不大。

“我可以试试。”她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坚定，“你在这里休息，我先过去探查一下。”

“不行。”林默立刻否决，“这里环境未知，单独行动风险太高。我虽不能动，但感知尚存，可以通过桥链为你提供预警和指引。”

他顿了顿，补充道：“把我也带上。”

苏婉儿看着他那一动不能动的骨架，愣住了：“带你？怎么带？”

“背，或者拖。”林默的意念毫无情绪波动，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的剑骨密度极高，重量远超常人。但你现在的力量，短距离应该能勉强拖动。”

苏婉儿：“……”她看着林默那副破破烂烂、看起来一碰就要散架的骷髅架子，实在无法想象这东西能“重量远超常人”。

但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再想想他那恐怖的战斗力和关键时刻的可靠性，苏婉儿一咬牙：“好！”

她费力地将林默的骨架扶起，尝试背到背上。果然重得超乎想象，仿佛背着一座小山！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左侧第三根肋骨有裂缝，轻点。”林默冰冷的意念提醒传来。

苏婉儿哭笑不得，只能调整姿势，半背半拖地，艰难地向着林默指示的方向挪动。

这绝对是她人生中最诡异和最艰难的一段路程。拖着一具沉重无比、还会冷不丁发出冰冷指示的骷髅，在死寂的虚空遗迹中，走向未知的黑暗。

星寂桥链的光芒在两人之间微弱闪烁，林默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描着前方，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径，避开那些隐藏的空间裂缝和不稳定的能量残留。

“右转，绕开那堆悬浮的金属残骸，它有微弱辐射。” “前方地面有结构性损伤，从边缘小心过去。” “停！左侧阴影里有东西……是废弃的傀儡残骸，已无威胁，继续前进。”

在这无声的指引下，苏婉儿艰难前行，对林默那非人的感知力和计算力有了更深的体会。这家伙，简直就是为了在这种绝境中生存而生的。

终于，他们抵达了脉冲源的附近。

那似乎是一座半嵌入更大建筑残骸中的、相对完好的塔状结构。塔身同样由暗灰色金属铸造，表面布满了尘埃，但顶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规律地、每隔十息左右，闪烁一次极其微弱的蓝色光芒。

那脉冲信号，便是随着这蓝光闪烁而散发出来的。

“就是那里。”林默的意念传来，“能量反应很微弱，但很稳定。似乎……没有攻击性。”

苏婉儿将林默小心地放在一块稳固的金属板上，自己则警惕地靠近那座塔楼。

靠近了才发现，塔楼底部有一个敞开的、扭曲的入口，里面黑漆漆的，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星辉照亮，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塔内空间不大，布满了损坏的控制台和断裂的线路。而在塔楼中心，一个圆柱形的、布满水晶界面的装置还在微弱地运行着，顶端那颗蓝色的晶体正随着脉冲节奏明灭。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装置后方墙壁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虽然布满裂纹却依旧能显示内容的暗色水晶屏幕！

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副残缺的星图！以及几个不断闪烁的、古老的星辰文字！

其中两个最大的文字，苏婉儿依稀辨认出来——

“……星……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