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道争 第165章 死域碑文 风暴来临

灰色的尘埃在脚下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如同这片死寂世界唯一的心跳。天空是永恒的、令人压抑的灰白，没有日升月落，只有光线微妙而冰冷的变化，提醒着时间的流逝。远方的黑色山脉如同蛰伏的巨兽剪影，沉默地注视着两个渺小的不速之客。

苏婉儿紧跟着林默，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警惕地环顾着四周。这片荒原空旷得可怕，除了嶙峋的怪石和厚厚的尘埃，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甚至连风都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绝对的寂静反而让耳朵里充满了某种虚幻的嗡鸣，滋生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不安。

林默走在前方，步伐稳定，但速度并不快。他那残破的骨架在灰白的天光下更显狰狞，每一道裂痕都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但他脊背挺直，混沌离火般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四周，不断微调着前进的方向，仿佛在追踪着某种只有他能感知的、极其细微的线索。

“我们……还要走多久？”苏婉儿忍不住低声问道，她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回音。长时间的沉默行走和环境的压抑，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林默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感觉到那丝‘有序’波动了吗？”

苏婉儿愣了一下，立刻凝神感应。她将意念沉入心口，尝试沟通那枚陷入沉睡的星髓，并放大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感知。

起初，依旧是那片令人绝望的能量荒漠，贫瘠、惰性、死气沉沉。但当她屏息凝神，将感知催发到极致时，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带着某种规律性震颤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微小石子荡开的涟漪，被她捕捉到了。

它来自……左前方！非常遥远，非常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但却真实存在！

“我……我好像感觉到了！”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指向左前方，“是从那边传来的吗？很微弱，但好像……有点规律？”

林默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混沌离火闪烁了一下：“感知有进步。看来星髓带给你的不止是力量。”

这算不上夸奖，却让苏婉儿心中微微一振。她连忙集中精神，努力锁定那丝微弱的波动：“它好像……在引导什么？或者……在镇压什么？”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林默没有过多解释，调整方向，朝着左前方加快了些许速度。

越往前走，地面逐渐开始出现变化。灰色的尘埃渐渐变薄，露出了下方漆黑的、仿佛被烈火焚烧过又冷却了亿万年的岩层。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臭氧又带着金属锈蚀的气味。

那丝有序的波动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黑色峡谷。峡谷两侧岩壁陡峭，深不见底。而那丝有序波动的源头，似乎就来自于峡谷的深处。

“在下面。”林默停在峡谷边缘，向下望去。峡谷中弥漫着淡淡的、灰黑色的雾气，阻碍着视线。

“我们要下去？”苏婉儿看着那深不见底、透着不祥气息的峡谷，有些迟疑。这地方看起来比上面的荒原更加危险。

“怕了？”林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以留在上面等我。”

苏婉儿看着他那残破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后那片无边无际的死寂荒原，咬了咬牙：“我跟你下去！”

独自留在这片陌生的死域，或许比面对已知的危险更令人恐惧。

林默不再多言，仔细勘察了一下岩壁的走向，选择了一处相对平缓、有落脚点的坡面，开始向下攀爬。他的动作依旧有些僵硬，显然伤势远未恢复，但每一步都稳如磐石。

苏婉儿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向下降落。岩壁冰冷坚硬，很多地方覆盖着滑腻的苔藓状物质，需要格外小心。

越是向下，那股臭氧和金属锈蚀的气味就越发明显。峡谷深处的灰黑色雾气也渐渐浓郁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湿冷感，仿佛能渗透进骨髓。

突然，下降中的林默猛地停下动作，抬起骨掌，示意警戒。

“怎么了？”苏婉儿紧张地压低声音，凝神感应，却什么也没发现。

“雾气有问题。”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不是水汽，是某种极细微的能量颗粒和金属粉尘的混合物。长时间吸入，会侵蚀魂体和能量核心。”

苏婉儿心中一凛，连忙尝试闭气，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她只能尽力减少呼吸频率，同时调动微弱的星辰之力在口鼻处形成一层薄薄的过滤。

林默眼眶中的火光微微闪烁，似乎在分析着雾气的成分。片刻后，他继续向下，但速度更慢，更加谨慎。

又下降了一段距离，周围的雾气已经浓郁到只能看清数丈内的景物。那丝有序的波动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一种极其低沉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嗡鸣声。

就在这时，走在前方的林默再次猛地停住！

这一次，苏婉儿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前方浓郁的雾气中，隐约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什么坚硬东西在粗糙岩石上刮擦的窸窣声！

有什么东西在下面！

两人瞬间屏息凝神，全力收敛气息，紧贴着冰冷的岩壁。

那窸窣声断断续续，似乎在移动，越来越近！

苏婉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凝聚起微弱的星辉。

林默的骨掌也微微抬起，寂灭之力悄然流转。

雾气翻滚，一个模糊的、大约半人高的轮廓，逐渐在灰黑色的雾气中显现出来。

那东西移动的方式很奇怪，不是行走，更像是……滑动？

当它终于完全穿过雾气，出现在两人下方不远处的一块凸起岩石上时，苏婉儿差点失声惊呼！

那根本不是什么生物！

而是一个残破不堪、只剩下半截身躯和一条机械臂的……采矿傀儡！

这傀儡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但早已锈迹斑斑，布满凹痕和撕裂伤。它的下半身和另一条手臂不知去向，断口处裸露着断裂的线缆和零件。它仅存的那条机械臂前端，也不是钻头或铲子，而是一个不断开合、发出轻微刮擦声的……样本采集爪？

它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上方的两人，只是凭借某种残存的、极其简单的指令，用它那唯一的采集爪，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刮擦着岩石表面，采集着那些覆盖在岩壁上的、毫无价值的苔藓状物质，然后笨拙地送入胸口一个早已破损的、根本不存在分析功能的收集口。

它的动作僵硬、重复、毫无意义，在这死寂的峡谷雾气中，显得格外诡异和悲凉。

“……是星辰剑宗的制式矿傀……”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看来这艘坠毁的舰船，当年的任务确实是勘探或采矿。这东西……恐怕是从舰上掉下来的，靠着一点残存的能量，执行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无用指令。”

一个早已失去主人、失去目标、甚至连自身都残缺不全的傀儡，却依旧在这死寂之地，徒劳地执行着最初的命令。

这一幕，让苏婉儿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和心悸。

那矿傀对两人毫无反应，只是继续着它那永恒的、无用的刮擦工作。

林默观察了片刻，确认它没有任何威胁，便不再理会，继续向下潜行，只是更加小心地避开它。

苏婉儿最后看了一眼那具悲凉的傀儡，心情复杂地跟上。

越靠近谷底，那低沉的嗡鸣声越发清晰，有序的能量波动也越发明显。周围的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甚至能看到一些嵌在岩壁中、早已能量耗尽的照明符文。

终于，两人抵达了谷底。

谷底的地面相对平整，铺着厚厚的黑色尘埃。而就在他们正前方，雾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由某种未知黑色金属铸造的碑状物！

那碑体高达十数丈，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玄奥的星辰符文和能量导路，与星舰上的风格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此刻，那些符文大部分已经黯淡，但仍有极小一部分，在极其缓慢地、规律性地明灭着，散发出那丝微弱却稳定的有序波动和低沉的嗡鸣！

而石碑的基座，则深深地插入谷底岩层之中，仿佛与整个死寂星辰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苏婉儿被这巨大的石碑震撼了，她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难以想象的磅礴力量，尽管它已沉寂了万古。

林默混沌离火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些明灭的符文，特别是石碑中心区域，那几个最为巨大、结构也最为复杂的核心符文。他的骨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似乎在飞速地计算和解读着什么。

“一座……界碑。”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或者说，是一座‘锚点’。”

“锚点？”

“嗯。”林默走上前，骨指轻轻拂过石碑冰冷的表面，感受着那微弱的震颤，“星辰剑宗鼎盛时期，其势力范围横跨诸多星域。为了稳定航道，沟通遥远星域，他们会选择在一些关键的、或者环境特殊的星体上，设立这种强大的界碑。它们既能作为空间信标，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定当地的空间环境，甚至……镇压某些东西。”

他的指尖停留在其中一个黯淡的核心符文上：“看这个符文的走向和结构……这座界碑的主要功能，似乎是‘汲取’和‘转化’。”

“汲取什么？转化什么？”苏婉儿好奇地问。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望向峡谷上方那片灰白色的、死寂的天空，又看了看脚下漆黑的、毫无生机的岩层。

“汲取这片死寂星辰……最后残存的地核能量，或者……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下去，“然后将其转化为……维持界碑自身运转的能量，以及……向某个遥远目的地发送定位信号的能量。”

苏婉儿瞬间明白了：“它……它还在运行？还在发送信号？”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意味着可能暴露！

“信号极其微弱，而且断断续续，指向性也模糊不清。”林默摇了摇头，“大概率无法被准确接收。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守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它在‘汲取’。”

他猛地转头，看向苏婉儿，混沌离火般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你认为，一颗星辰彻底死去，地核能量耗尽后，它还剩下什么可以被‘汲取’的？”

苏婉儿被他问得一愣，茫然地摇头。

“是‘寂灭’本身。”林默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是万物终结后残留的那种最纯粹的‘死意’和‘虚无’。”

苏婉儿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汲取……寂灭和死意？这……这种东西也能被汲取和转化？”

“寻常功法自然不能，甚至避之不及。”林默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巨大的界碑上，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但星辰剑宗……或者说，创立星辰剑宗的那位始祖，其道法包罗万象，深不可测。留下这种汲取寂灭之力的后手，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久远的事情，才缓缓继续道：“只是，这种力量太过极端和危险。一旦失控，或者被引向错误的方向……”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苏婉儿已经感到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林默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猛地靠近界碑基座，蹲下身，拂开厚厚的尘埃。

只见在基座与岩层连接的部位，赫然出现了几道深刻的、并非自然形成的裂纹！裂纹边缘光滑，仿佛被某种极其锋利的东西劈砍过！更令人心悸的是，裂纹之中，竟然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林默和苏婉儿都瞬间魂火悸动的气息——

那气息，冰冷、死寂、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虚无意味，竟然与林默的寂灭剑意有着几分相似，但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也更加……疯狂！

“这是……”苏婉儿脸色发白。

“看来，这座界碑不仅是在汲取寂灭，它本身……也曾经被某种极其可怕的、同样掌控寂灭之力的存在攻击过。”林默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而且，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这个发现，让整个峡谷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谲和危险！

这座界碑，不仅连接着星辰剑宗的过去，似乎也牵扯着某种未知的、恐怖的现在！

就在两人因为这惊人的发现而心神震动之际——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呜咽声，猛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整个峡谷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岩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界碑上那些原本规律明灭的符文，瞬间变得狂乱闪烁，那低沉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

天空中，那永恒的灰白色开始被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暗红色迅速浸染！浓稠的、带着血腥味的能量风暴，正在天际线处汇聚，并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着峡谷席卷而来！

那风暴之中，蕴含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寂灭死意和狂暴的能量乱流！

林默猛地站起身，混沌离火般的眼眸死死盯住那席卷而来的暗红色风暴，脸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该死！是寂灭能量风暴！界碑的异常波动把它引过来了！”

他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苏婉儿，厉声道：

“不想被彻底同化成这死域的一部分，就立刻找地方躲起来！”

“风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