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道争 第158章 血誓初盟

林默指尖捏着那枚从噬魂菌母焦黑残骸下取出的金属片。它约莫半个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粗糙，似乎是从某件更大的器物上暴力撕裂下来的。材质非金非铁，触手冰凉，表面覆盖着一层难以清除的、暗淡的污垢，但依稀可见其下极其细微、排列玄奥的刻痕。

他回到洞口附近，背对着苏婉儿，混沌离火般的眼眸专注地审视着这枚意外得来的残片。指尖寂灭之力微吐，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剥离着表面那层顽固的污垢和凝固的、属于噬魂菌母的恶臭粘液。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控制力，稍有不慎，就可能损毁残片本身或其上可能存在的微弱信息。

苏婉儿靠坐在岩壁下，一边努力调息，恢复着几乎耗尽的体力和魂力，一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林默的背影。看着他如此专注地清理那枚看似不起眼的金属片，她心中充满了疑问。

那怪物体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残片有什么用？值得他如此小心翼翼？

洞窟内一时只剩下寂灭之力剥离污垢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苏婉儿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缓缓流逝。

终于，当最后一小块顽固的污渍被寂灭之力化为虚无后，那枚金属片露出了它大致的本来面貌。

暗沉的底色，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表面那些玄奥的刻痕变得清晰了些，那是一种苏婉儿从未见过的、极其古老复杂的纹路，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而在金属片的一个角落，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被破坏了大半的印记，只能勉强辨认出似乎与“星辰”有关。

林默的骨指轻轻摩挲着那些纹路，混沌离火在他的眼眶中静静燃烧，似乎在分析和计算着什么。

良久，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不是混沌母海原生造物，也不是剑庭的风格。”

苏婉儿闻言，精神一振，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有什么用？”

林默没有回头，指尖点在那模糊的星辰印记上：“看这个残留的痕迹，还有这种铭刻手法……很像是‘巡天戮罪舟’同一时期的东西，甚至可能更早。”

“巡天戮罪舟？”苏婉儿想起那艘载着星枢残魂、最终坠毁的巨大星舰，心中一动，“是星辰剑宗的遗物？”

“不确定。”林默微微摇头，“星辰剑宗的制式装备铭文我见过，与此略有不同，更显堂皇正大。这个……更古老，更隐晦，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执念。”

他的指尖沿着一道深深刻入的纹路滑动：“这些纹路，也并非装饰。这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用于引导和束缚特定能量的‘枷锁’或者说‘契约’符文。通常用于封印某些极其危险、又不便销毁的东西。”

“封印？”苏婉儿看着那小小的金属片，难以想象它能封印什么。

“不止如此。”林默的指尖移动到纹路交织最密集的中心区域，“这里，原本应该镶嵌着什么，被强行挖走了。留下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空间信标残留。”

他抬起眼眸，看向洞外那片混乱的母海废墟：“如果我没猜错，这枚残片，曾经是某个‘封印容器’的一部分。里面可能封存着某种危险之物，但后来容器被破坏，里面的东西被取走，这残片则阴差阳错被那只噬魂菌母吞食，因其材质特殊难以消化，就一直留在了它体内。”

苏婉儿听得有些发懵，这些信息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封印容器？危险之物？空间信标？这……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在于，”林默转过身，将那枚清理干净的金属残片托在骨掌中，展示给苏婉儿看，“这个残留的空间信标，极其微弱，指向性也很模糊，但它的终点，不在母海深处，反而像是在……母海的‘边缘’或者说某个相对稳定的‘夹层’区域。”

他混沌离火般的眼眸闪烁着冷静的光芒：“这意味着，要么是夺取了容器内物品的人，来自那个方向；要么就是，那个相对稳定的区域，可能存在一个据点，或者……一条可能的出路。”

出路！

这两个字如同闪电，瞬间击中了苏婉儿！

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死亡废墟中挣扎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一个可能与“离开”相关的确切线索！

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冀：“真的吗？那条出路……安全吗？我们能找到吗？”

“安全？”林默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冰冷，“在这片母海，没有任何地方是绝对安全的。那个信标指向的区域，或许没有这么多清道夫和空间裂缝，但能设立这种古老封印的地方，必然伴随着其他的危险。”

他顿了顿，看向手中的残片：“至于能否找到……这信标太微弱，残留的信息也太少。以我现在的状态，无法进行超远距离的精准空间感应和追溯。”

苏婉儿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黯淡下去：“那……那怎么办？”

林默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苏婉儿身上，那审视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或许……你可以试试。”他忽然说道。

“我？”苏婉儿愣住了，指着自己，难以置信，“我……我连控制力量都才刚刚摸到一点门道，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正因为你控制力不足，但天生对星辰之力感应纯粹。”林默冷静地分析，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信标残留的波动，虽然微弱，但其本源极可能也与星辰力量有关。我的寂灭道域过于霸道，反而可能湮灭这点细微的感应。你的感应或许更‘细腻’。”

他走上前，将那枚金属残片递到苏婉儿面前：“集中你的意念，不要试图用力量去驱动它，只是去‘感受’它，就像你之前感受体内力量倾向一样。尝试与那点残留的星辰印记共鸣，去捕捉那丝空间信标的流向。”

苏婉儿看着那枚冰冷的金属片，又看看林默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心脏怦怦直跳。这任务听起来比控制离火还要虚无缥缈，还要困难。

但她没有退缩。

出路的机会就在眼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必须尝试。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紧张的心情，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枚金属残片。

入手冰凉，那玄奥的纹路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质感。

她依言闭上双眼，将所有意念集中，小心翼翼地探向手中的金属片，努力摒弃杂念，去感受林默所说的那点星辰印记和空间信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洞窟内一片寂静。

苏婉儿的眉头渐渐蹙起，额头再次渗出细汗。她只能感受到金属片的冰冷和死寂，那些纹路在她感知中也如同天书，根本无法理解，更别提什么共鸣和信标了。

“我……我感受不到……”她有些沮丧地睁开眼，声音带着挫败感。

“你的意念太散了。”林默冰冷的声音响起，“恐惧、期待、焦急……这些情绪都在干扰你。清空它们。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找到它，感受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驱散了苏婉儿心中的部分杂念。

她再次闭上眼，这一次，努力模仿着林默那种绝对冷静的状态，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精神，都聚焦于指尖那一点冰凉之上。

忘却危险，忘却出路，忘却自身，唯有……感知。

渐渐地，在那片绝对的专注和死寂之中，她指尖的触感似乎开始发生变化。

那冰冷的金属仿佛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温度？不，不是温度，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波动？

她心神微动，立刻捕捉到这一丝异样，意念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缠绕而上。

成了！林默眼中火光微微一闪，但没有任何动作或声音，生怕惊扰这脆弱的连接。

苏婉儿的感知仿佛穿透了金属的表层，触及到了那模糊的星辰印记。那印记给她一种异常古老、异常沧桑的感觉，甚至带着一丝……悲怆？

她来不及细究，顺着那印记的指引，她的意念仿佛触摸到了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随时可能断绝的微弱能量流。它从残片上散发出来，蜿蜒曲折，指向洞外某个特定的方向，最终消失在无比遥远的混沌深处。

就是它！

苏婉儿心中狂喜，正想进一步感知那能量流终点的具体情况，然而，就在她的意念试图沿着那细丝向前延伸的刹那——

嗡！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数怨念和痛苦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沿着那意念的连接，冲击向她的魂灵！

是那噬魂菌母残留的精神污染！这金属片在它体内太久，早已浸透了它的邪恶气息！

“啊！”苏婉儿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只觉得无数扭曲、血腥、充满饥饿感的画面强行涌入脑海，冲击着她的意识，手中的金属片几乎脱手！

就在她即将被这股精神污染吞噬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骨掌猛地按在了她的后心！

一股精纯而冰冷的寂灭之意，如同最坚固的堤坝，瞬间涌入她的魂海，却不是粗暴地驱散那些污染，而是化作一层薄薄的、绝对冷静的屏障，将她的核心意识与那狂暴的怨念碎片隔绝开来！

“稳住！引导它们！把它们当作杂音，过滤掉！你的目标是信标！”林默冰冷而沉稳的声音直接在她魂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婉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集中残存的意志，依靠着那层寂灭屏障的保护，艰难地将那些可怕的怨念碎片剥离、排斥，所有的意念再次死死锁定那根几乎要断掉的信标细丝！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不再试图深入，只是牢牢记住那股能量流的指向和它最终消失的大致方位。

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兴奋。

“我……我找到了！那个方向！”她指着洞外某个角度，“很远很远……感觉非常模糊，但确实存在！信标的终点，好像……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感觉很压抑，但又有一种奇怪的……稳定感？”

她尽力描述着自己感知到的一切，词汇匮乏，但却将最重要的信息——方向，传递了出来。

林默缓缓收回按在她后心的骨掌，混沌离火般的眼眸望向她所指的方向，默默计算着什么。

“阴影……稳定感……”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火光流转，“看来没错，那地方确实存在。而且，很可能是一个人为建立的、利用母海特性隐藏起来的半位面或者废弃据点。”

他看向苏婉儿，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似乎多了一丝什么：“做得不错。第一次就能捕捉到如此微弱的信标，你的感知天赋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一些。”

这算不上夸奖的肯定，却让苏婉儿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成就感。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帮到了他，而不是纯粹的累赘。

“那我们……”她急切地看向林默，眼中充满了期待。

“那条路很远，而且必然充满未知危险。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进行这种长途跋涉。”林默打断了她，冷静地陈述着现实，“我们需要先恢复力量，至少恢复到足以应对途中可能遇到的常规危险。”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而且，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有多少危险，是否存在其他出路，一无所知。贸然前往，可能死得更快。”

苏婉儿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但她也知道林默说的是事实。刚才仅仅是感知一下就如此凶险，真正的路途还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低声问道，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习惯性地询问他的意见。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苏婉儿和手中的金属残片之间移动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忽然开口，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正式：“苏婉儿。”

他突然叫她的全名，让苏婉儿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看向他。

“你想活下去吗？”林默问道，混沌离火般的眼眸死死盯着她，“不是苟延残喘，而是真正地活下去，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向那些将我们逼入绝境的人，讨还一切。”

苏婉儿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着林默那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眶，仿佛看到了其下隐藏的滔天巨浪和无尽深渊。

她用力地点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我想！我当然想！”万载的囚禁，家破人亡的仇恨，一路的颠沛流离，早已将求生的**和复仇的火焰深深刻入她的骨髓。

“很好。”林默缓缓抬起一只骨掌，指尖，一缕混沌离火与一缕寂灭星辰之力缓缓交织，形成一个极其复杂、不断生灭的微小符文，那符文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约束力。

“那么，在此，以这片混沌母海为鉴，以你我残存的道途为誓。”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我，林默，在此立下混沌血誓。在此后路途，我将与你，苏婉儿，暂为同盟。直至离开这片母海，或直至一方陨落。同盟期间，我将在不危及自身根本的前提下，尽力护你周全，助你掌控力量，共享必要情报与资源，共寻生路。”

他话音落下，那枚微小的符文光芒大放，仿佛在等待什么。

苏婉儿瞬间明白了。这是誓约，一个冰冷而现实的、建立在绝对利益和共同目标之上的同盟誓约。

没有温情，没有信任，只有最直接的相互需要和制约。

她看着那枚符文，又看向林默。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这或许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林默的样子，集中意念，引导着心口那团能量漩涡，艰难地分离出一丝蕴含着星辰、离火、青冥三种特质的混沌之力，缓缓注入那枚符文之中。

“我，苏婉儿，在此立下混沌血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愿与林默暂为同盟。遵从上述约定，同盟期间，我将尽力提升自身，不拖后腿，共享所知，共渡难关。若有违背，道基崩毁，魂灵永锢！”

随着两人力量的注入，那枚微小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然后一分为二，化作两道流光，分别没入林默的剑骨核心和苏婉儿的心口能量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一股无形的、沉重的约束力，瞬间将两人的魂灵连接在一起。并非亲密无间，而更像是一条冰冷的锁链，将两条在风浪中挣扎的船暂时绑在了一起。

誓约已成。

洞窟内再次恢复寂静。

林默收回骨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和提升实力。我会继续教你控制混沌之力。而你……”

他看向苏婉儿：“你需要尽快熟悉你现在的力量，尤其是你那独特的感知能力。它或许是我们未来最重要的依仗之一。”

苏婉儿抚摸着心口，感受着那誓约带来的奇异约束感，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