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道争 第134章 凝魂之苔，暗室低语

时间在星尘避难所这个巨大的金属蜂巢中仿佛失去了流速，只能通过那恒定不变的、从中央光球弥漫开的温暖白光来粗略判断昼夜。对于林默和苏婉儿而言，每一刻都像是在冰冷的囚笼中缓慢煎熬。

苏婉儿的状态时好时坏。凝魂苔的清凉气息和地衣膏提供的微弱能量确实暂时稳定了她濒临崩溃的魂体，但心口那枚“心鞘”剑印与叶凌风青冥道韵、林默混沌星火残留力量形成的诡异平衡极其脆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剧烈的情绪波动，甚至只是深沉的睡眠，都可能引动剑印的反噬，带来撕裂魂魄般的剧痛。

此刻，她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按住心口，发出压抑痛苦的呻吟。

苏婉儿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痛，好痛，林默哥哥，像有针在里面扎……”

林默从内循环的修炼中睁开眼眶。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冷漠地“看”着。几天下来，类似的场景已经发生了数次。他能感觉到苏婉儿魂灵气息的紊乱，那枚剑印就像一颗埋藏在她本源深处的毒瘤，不断蚕食着她本就残破的魂魄。

林默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凝魂苔。”

他指向角落那堆已经消耗了小半的墨绿色苔藓。这几乎是他们目前唯一能稍微缓解魂伤的物品。

苏婉儿艰难地爬过去，抓起一把苔藓，也顾不得干净与否，胡乱地按在自己额头和心口的位置。清凉感丝丝缕缕渗入，如同甘霖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那针扎般的剧痛终于缓缓褪去，留下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虚弱。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气，脸色白得透明。

苏婉儿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顶：“没用的，林默哥哥这些苔藓只能缓解一点点，它还在不断地吸收我的魂力，我感觉我快要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

林默沉默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堆快速消耗的凝魂苔。赵莽上次送来的地衣膏早已吃完，而凝魂苔的存量也绝对支撑不了几天。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林默突然开口：“这东西，哪里有？”

他指的是凝魂苔。

苏婉儿愣了一下，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赵大哥只是拿来……”

就在这时，洞口符文屏障的光芒再次波动起来。

来的不是赵莽，而是那个曾经在大厅角落里见过的、抱着断腿的老妪。她拄着一根粗糙的金属拐杖，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编得歪歪扭扭的篮子，里面放着几块新鲜湿润的凝魂苔。她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加苍老疲惫，浑浊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或许是同病相怜的怜悯。

老妪声音沙哑低沉，隔着屏障：“丫头，又发作了？”

她看到了苏婉儿苍白的脸色和地上散乱的苔藓，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小篮子从屏障下方一个特意留出的、仅容小物通过的缝隙塞了进来。

“喏，老婆子我这里还有一点富余，先拿着用吧，这鬼地方，就这点东西能稍微安抚一下咱们这些残魂败体了”

苏婉儿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挣扎着爬过去接过篮子，连声道谢：“谢谢婆婆！谢谢您！”

老妪摆了摆手，目光却落在林默身上，带着深深的忌惮和一丝好奇：“怪物小子，你倒是个能忍的。赵莽那混小子脾气爆，嘴也臭，你别往心里去。他也是唉，亲眼见过太多同伴被‘猎犬’和那些被‘暗秽’侵蚀的怪物撕碎，神经绷得太紧了。”

林默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老妪似乎也不指望他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像是太久没人说话，忍不住想絮叨几句：“这凝魂苔啊，只有‘废料区’最深处、靠近外层壁垒的几条潮湿裂缝里才长。那里不安全，有时候会有从外面渗透进来的微弱‘暗秽’，而且采集也费劲，我这把老骨头是去不了了，都是靠几个还有把子力气、又愿意冒险的小家伙，偶尔弄回来一点，分给大家吊着命”

她的话语透露出了一个关键信息——凝魂苔的获取地点和危险性。

林默眼眶中的混沌离火微微跳动了一下：“废料区？怎么走？”

老妪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默会问这个，独眼警惕地眯起：“你问这个做什么？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而且石老下了令，你不能离开这片区域。”她指了指林默臂骨上的监视符印。

林默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她需要更多的凝魂苔。或者，你们有更好的办法治她的魂伤？”

他指向虚弱的苏婉儿。

老妪语塞，浑浊的眼睛看了看苏婉儿那几乎透明的魂体状态，叹了口气：“更好的办法？哼若有办法，老婆子我这条断腿也不会烂成这样了，星辰剑宗当年的丹药堂何等风光，如今唉，能有点苔藓续命就不错了”

她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什么监听道：“从这条通道往左，第三个岔口往下，一直走到尽头，闻到一股浓烈的金属锈蚀和能量残渣的怪味，差不多就到了废料区的边缘了小子，我告诉你，可不是让你去惹事的！那里虽然没人看守，但环境复杂，而且……”

她的话还没说完，通道另一端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赵莽粗哑的呼喝声：“孙婆婆！你又瞎晃悠什么？跟那怪物有什么好说的！”

老妪孙婆婆脸色一变，赶紧拄着拐杖，急匆匆地低声对林默说了最后一句：“记住，千万别深入！尤其是看到泛着紫黑色、像是油污一样的东西，千万别碰！那是‘暗秽’残留！沾上就完了！”

说完，她立刻转身，迎着脚步声来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提高音量：“来了来了！老婆子我看看那丫头不行啊？造孽哦”

赵莽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狐疑地扫了一眼孙婆婆，又恶狠狠地瞪了洞窟里的林默一眼，这才搀扶着老妪离开。

洞窟内再次恢复寂静。

苏婉儿抱着那一小篮新鲜的凝魂苔，担忧地看着林默：“林默哥哥，你要去那个废料区？那个婆婆说很危险”

林默目光扫过她怀中的苔藓：“这点，够你用几天？”

苏婉儿低下头，小声说：“如果还是像这样发作，可能两天都撑不到”

林默不再言语，走到洞口，冰冷的目光投向孙婆婆离开的方向，魂火中意念飞转：“废料区靠近外层壁垒，暗秽残留”

风险极大。且不说那未知的“暗秽”是什么，臂骨上的监视符印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一旦他离开许可区域，石磊必然第一时间察觉。

但坐视苏婉儿魂飞魄散？不行。并非出于情感，而是出于一种冰冷的计算：她的星辰血脉和剑印是目前在这避难所唯一能被认可的身份证明，也是某种程度上牵制石磊等人的筹码。她若死了，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怪物”处境只会更加艰难。更何况

林默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心鞘”剑印上。这东西与叶凌风有关，或许将来还能从中挖出更多关于叶家、关于那道韵的秘密。

必须拿到更多的凝魂苔，或者找到其他能稳定她魂伤的方法。

林默对苏婉儿，语气命令：“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去。这些苔藓，省着用。”

苏婉儿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林默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只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你，你要小心”

林默不再理会她。他回到角落坐下，并非放弃，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臂骨上那道监视符印。

他的意念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缠绕上那道符印。不敢强行冲击，那无异于直接向石磊宣战。他尝试着去理解这道符印的结构，感知其能量运行的规律，寻找其可能存在的感知盲区或延迟。

混沌道种缓缓旋转，寂灭星辰道域的雏形被他极力压缩，仅仅包裹住那缕探查的意念，使其气息近乎完全内敛。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远比一场大战更累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窟内只有苏婉儿偶尔因为魂痛发出的细微吸气声。

突然，林默眼眶中的火焰猛地一亮！

他捕捉到了！这道符印并非时刻保持最高强度的监视，它似乎有一个极短暂的、周期性的能量波动低谷！在这个低谷期内，其感知灵敏度会下降到最低，似乎是为了节省能量或者避免长期高负荷运转而被干扰！

这个低谷期极其短暂，可能只有百分之一息都不到！而且下一次出现的时间

林默默默计算着符印能量波动的频率。

就是现在！

他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并非高速移动，而是将寂灭道域的力量作用于自身，形成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扭曲光线和气息的“匿影”状态，同时将所有的能量波动压制到极限！

如同鬼魅般，他精准地在那符印感知低谷的刹那，穿过了那道符文屏障！

屏障光芒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几乎无法察觉，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洞窟外，冰冷的金属通道空无一人。

林默没有丝毫停留，按照孙婆婆指示的方向——向左，第三个岔口向下，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无声无息地快速移动。

越是往下，通道越发破败陈旧。墙壁上的银灰色光泽变得黯淡，布满了锈蚀的痕迹和深深的划痕。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孙婆婆所说的那种金属锈蚀、能量残渣混合的怪味，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感。

周围的温度也在明显下降，一种渗入骨缝的阴冷取代了避难所上层那恒定的温暖。

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人。显然，这片区域如同其名——“废料区”，是被避难所居民刻意遗忘和避免靠近的角落。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强行撕裂开的破口，通往一个更加广阔、黑暗、堆满了各种难以名状的巨大金属残骸和废弃物的空间。浓烈的怪味从这里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废料区的入口。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闪身而入。

内部空间极大，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场。各种断裂的兵刃、破碎的铠甲、扭曲的金属构件、甚至还有半截损毁严重的傀儡残躯，如同小山般堆积着。微弱的光线从极高远处的外层壁垒缝隙中透下，形成一道道冰冷的光柱，切割出明暗交织的诡异区域。

空气更加阴冷潮湿。林默敏锐的感知能察觉到，这里游离的能量异常混乱且稀薄，还掺杂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带着微弱侵蚀性的气息。

——暗秽残留？

他打起十二分警惕，混沌离火在眼眶中缓缓旋转，仔细感知着孙婆婆所说的凝魂苔的气息，同时极力避开那些光线照射下、隐约泛着不祥紫黑色油污光泽的区域。

他在巨大的金属垃圾山间快速而安静地穿梭，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

很快，在一处靠近冰冷金属壁壁的、不断有冷凝水滴落的阴暗裂缝里，他发现了一片密集生长的、散发着浓郁清凉气息的墨绿色苔藓——正是凝魂苔！

数量不少，足够苏婉儿用上一段时间。

林默迅速上前，小心而快速地采集着，将其放入用洞窟里那块破布临时做成的小袋子里。

就在他采集了将近一半，准备离开时——

“唔”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濒死般的呻吟，突然从旁边一堆巨大的、布满烧灼痕迹的金属箱体后面传了过来！

林默动作瞬间停滞，身形如同石化般凝固，所有气息彻底内敛，混沌离火的目光锐利地射向声音来源。

有人？

在这片被遗弃的废料区深处？

他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绕到那堆金属箱体的侧面。

只见在箱体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竟然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避难所居民常见的破烂衣物，但浑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不祥的紫黑色雾气，身体在不自觉地剧烈抽搐着，口中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他的脸上、裸露的皮肤上，已经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油污般的紫黑色斑点！

暗秽侵蚀！

孙婆婆警告过的，沾上就完了的东西！

而更让林默目光一凝的是，在那人微微抽搐的手边，竟然掉落着一块残缺的、边缘焦黑、但材质明显与众不同的金属片。金属片上，用古老的星辰文刻着几个模糊却让林默魂火骤然一跳的字迹：

“‘巡天’级‘心脏’，控制核心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