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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斑驳地洒在崩塌的山洞前。林默盘膝而坐，浑身浴血，如同一尊从地狱归来的修罗雕像。他手中握着那个从李魁尸体上取下的灰扑扑储物袋，粗糙的布料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
王大石蹲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用李魁的飞剑切割着妖熊的尸体。他动作笨拙，时不时偷瞄一眼林默，眼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难以掩饰的震撼和一丝本能的畏惧。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在青石镇采药的少年，如今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默哥儿…”王大石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这熊皮…剥下来了，肉也割了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林默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在晨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混沌色泽，瞳孔边缘隐约泛着一丝赤金光芒。他看向王大石，目光沉静如水，却让后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生火，烤肉。”林默的声音嘶哑低沉，言简意赅，“吃饱了，才有力气…研究这个。”
他晃了晃手中的储物袋，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是修士最基础的储物法器，内有芥子空间，通常存放着主人的重要物品。以李魁炼气五重的身份，里面应该有些对他目前处境极为有用的东西。
王大石点点头，手忙脚乱地开始收集枯枝。他一边生火，一边忍不住又问道：“那…那仙师的尸体…还有这熊头…咋处理？”
林默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李魁那死不瞑目的扭曲面孔和身首异处的妖熊尸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埋了。别留下痕迹。”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把李魁的衣服扒下来，有用。”
王大石咽了口唾沫，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去处理那些血腥的善后工作。
林默不再理会他，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储物袋上。寻常储物袋需要灵力才能开启，他现在体内流转的是源初之气，与灵力性质迥异。但经过妖熊精血的融合淬炼，他的源初之气已经具备了一丝模拟、侵蚀其他能量的特性。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丹田。那缕壮大了许多、旋转间泛着赤金光泽的源初气旋立刻响应，分出一丝灰蒙蒙中带着赤金的光流，顺着手臂经脉，缓缓注入储物袋中。
嗡！
储物袋表面的灵力禁制立刻被触动，爆发出微弱的抵抗光芒！林默眉头微皱，感受到一股排斥力，如同无形的墙壁阻挡着他的侵入。他并不急躁，控制着那缕源初之气，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一点点消磨、侵蚀着禁制的薄弱处。
嗤——！
如同烧红的铁丝插入冰块，储物袋表面的灵力禁制在源初之气那霸道的侵蚀下，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林默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加大源初之气的输出！
啪！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禁制破碎！储物袋口无声地张开了一条缝隙！
林默立刻将意识探入其中。一个约莫三尺见方的灰蒙蒙空间浮现在感知中，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物品：几块下品灵石、几个贴着标签的玉瓶、一叠符箓、一本薄册子、几件衣物、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阵盘——正是昨日叶青用来威胁他的“锁灵断脉阵”的简化版！
“果然…”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李魁作为叶青的心腹，身上带着这种阴毒之物，显然早有准备。他心念一动，将这些东西一一取出，摆在面前的空地上。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那本薄册子。封面粗糙，上书《流云炼气诀》三个字，正是流云宗外门弟子修炼的基础功法。林默随手翻了翻，内容粗浅，远不如他识海中的符文星图玄奥。但其中记载的几条基础经脉运行路线，却可以作为他源初之气流转的掩护和伪装。
“有用。”林默低声自语，将册子放在一旁。
接着是那几个玉瓶。他一一打开查看：一瓶“回气丹”，三颗，能快速恢复少量灵力；一瓶“止血散”，药粉状，对普通外伤有效；还有一瓶“辟谷丹”，五颗，服下一颗可三日不饥。这些都是修士外出执行任务时的常备物品。
最让林默感兴趣的，是那叠符箓。共七张，三张“火球符”，两张“轻身符”，一张“金刚符”，还有一张“传讯符”。前几种都是低阶攻击、防御和辅助符箓，虽然威力有限，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是难得的保命之物。至于那张“传讯符”，显然是李魁用来与叶青联系的，此刻已经失去了灵力波动，成了一块废纸。
林默将符箓小心收好，目光落在那块小小的黑色阵盘上。阵盘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刻满了细密的血色符文，散发着阴冷邪恶的气息。正是“锁灵断脉阵”的简化版，虽然威力不及原版十分之一，但一旦启动，足以让炼气期修士灵力凝滞、经脉阻塞，任人宰割。
“呵…”林默冷笑一声，将阵盘也收入怀中。这东西阴毒，但用好了，或许能成为反制敌人的利器。
最后是那几块下品灵石。共八块，虽然品质一般，但蕴含的灵力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是难得的“补品”。源初之气可以炼化万物，灵石中的灵力自然不在话下。
“默哥儿！肉烤好了！”王大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个憨厚的汉子捧着一大块烤得焦黑的熊肉走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你…你先吃！”
林默收起储物袋，接过熊肉。烤制粗糙，外焦里生，但对于经历了连番恶战、体力透支的他而言，却是难得的美味。他撕下一块，塞入口中咀嚼。妖熊的肉粗糙坚韧，带着浓烈的腥臊味，但入腹后却化作一股温热的气流，缓慢滋养着身体。这毕竟是一头二阶妖兽，血肉中蕴含着微弱的精气，对常人而言是大补之物。
“你也吃。”林默撕下半块肉递给王大石，“吃完把李魁的衣服换上，我们得离开这里。”
“离开？”王大石一愣，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问，“去哪？回青石镇吗？”
“青石镇？”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回不去了。流云宗的人很快就会找到那里。我们要深入黑风山脉。”
“啊？！”王大石手中的肉差点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黑风山脉深处？！那…那可是有吃人的妖兽啊！听说还有毒瘴、鬼打墙！进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留在这里，死得更快。”林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李魁死了，叶青迟早会知道。到时候来的就不是炼气五重，而是炼气九重，甚至…叶凌风本人。”
提到“叶凌风”三个字时，他眼中那抹赤金光芒骤然炽盛，如同燃烧的复仇之火。
王大石被这眼神震慑，张了张嘴，最终颓然低头，闷声道：“我…我听你的。你去哪，我去哪。”
林默不再多言，快速吃完熊肉，起身走向李魁的尸体。王大石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将李魁的外袍扒了下来。这是一件流云宗执法堂弟子的制式黑袍，质地坚韧，袖口和衣襟处绣着淡银色的云纹，背后还有一个代表执法堂的“法”字徽记。
林默抖开黑袍，毫不犹豫地套在自己破烂的衣衫外面。虽然宽大了些，但勉强合身。他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黑色束带，将散乱的头发扎起。最后，他拿起李魁的飞剑，掂了掂，插在腰间。
当他转过身时，王大石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默…默哥儿…你这…这是要冒充仙师？”
“不是冒充。”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是借势。黑风山脉凶险，有这个身份，能少很多麻烦。”
他走到妖熊尸体旁，用飞剑割下一大块最坚韧的熊皮，简单处理后披在王大石身上：“穿上。二阶妖熊的皮，能抵挡普通野兽的撕咬。”
王大石手忙脚乱地裹上熊皮，腥臊的气味熏得他直皱眉头，但看着林默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不敢抱怨。
收拾停当，林默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血腥的临时营地。李魁和妖熊的尸体已经被王大石草草掩埋，血迹也用泥土掩盖。虽然痕迹依然明显，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走吧。”林默紧了紧身上的黑袍，目光投向黑风山脉更深处那云雾缭绕、凶险未知的幽暗山林，“我们的路…还很长。”
王大石咽了口唾沫，扛起剩下的熊肉和一张剥好的熊皮，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林默的步伐。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林默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怎么了？”王大石紧张地问。
林默没有回答，目光如电，死死盯着不远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他体内的源初之气悄然流转，右手按在了腰间的飞剑上。
“出来。”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否则，死。”
灌木丛寂静了片刻，随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瘦小的身影哆哆嗦嗦地钻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小的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那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背上背着个破旧的药篓，显然是个进山采药的穷苦孩子。他浑身抖如筛糠，额头都磕出了血，眼中满是恐惧。
王大石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却被林默抬手拦住。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默的声音依旧冰冷，目光如刀般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刚…刚来！”少年结结巴巴地回答，声音带着哭腔，“小的…小的就住在山脚下的窝棚里！今早进山采药，听到这边有动静，以为…以为有灵药出世…就…就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仙师您…您…”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那片被草草掩埋的埋尸地，又迅速移开，脸色更加惨白。
林默眯起眼睛，缓步走向少年。他每走一步，少年就抖得更厉害一分，却不敢逃跑。
“叫什么名字？”林默在少年面前蹲下，声音放轻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小…小的叫阿土…村里人都叫我土娃子…”少年结结巴巴地回答。
“阿土…”林默重复了一遍，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源初之气悄然探入，瞬间摸清了对方的体质——毫无灵根，经脉堵塞，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仙师饶命啊！”阿土以为要遭毒手，哭喊起来，“小的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我发誓！我…”
“闭嘴。”林默冷喝一声，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烤好的熊肉，塞到阿土手里，“吃了它。”
阿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手中香气四溢的肉块，又看看林默那张沾满血污却异常平静的脸，一时不知所措。
“吃。”林默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
阿土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肉香在口腔中炸开，他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害怕，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林默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一丝，“吃完带我们去你的窝棚。作为报酬…”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辟谷丹，在阿土眼前晃了晃，“这个给你。吃一颗，三天不饿。”
阿土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肉都忘了嚼。辟谷丹！传说中的仙家丹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珍贵的东西！
“真…真的给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带路。”林默站起身，不再多言。
阿土连忙爬起来，胡乱擦了擦嘴上的油渍，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仙师跟我来！窝棚就在前面不远！虽然破，但遮风挡雨没问题！”
王大石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他总觉得林默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太过“仁慈”，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看着林默那平静中透着莫测的背影，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跟上。
三人一前两后，朝着黑风山脉外围的阿土窝棚走去。林默走在最后，目光深沉如渊。他当然不是突发善心。阿土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黑风山脉外围并非无人区，而是有不少像阿土这样的穷苦采药人活动。如果他和王大石贸然深入，很容易暴露行踪。
而阿土这样的孩子，熟悉地形，了解山中危险，又毫无背景…正是最好的向导和…掩护。
“仙师…”阿土突然停下脚步，犹豫地回头，“前面再走半里就是我的窝棚了。不过…有件事得告诉您…”
“说。”林默目光一凝。
“这两天…山里不太平。”阿土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除了您…还有别的仙师在搜山…好像在找什么人…穿的衣服和您差不多，但更气派…他们凶得很，昨天还把两个采药的老头打残了，说他们包庇逃犯…”
林默和王大石同时变色！
叶青的人！竟然已经搜到这里了！而且…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他们有多少人？在哪里活动？”林默的声音瞬间降至冰点。
“三…三个。”阿土被林默突然变化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昨天在鹰嘴崖那边…今天不知道…”
林默沉默片刻，突然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张已经失效的传讯符，递给阿土：“认识这个吗？”
阿土茫然地摇头。
“拿着它。”林默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去鹰嘴崖。如果看到那些仙师，就把这个给他们，说…你在东边的毒龙涧附近，看到一个穿黑袍、受了重伤的人。”
“啊？”阿土一脸茫然，“可…可仙师您不是在…”
“照做。”林默打断他，声音冰冷如铁，“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阿土浑身一颤，手中的辟谷丹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林默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终于明白了什么，脸色惨白地点头：“小…小的明白了…我这就去…”
“等等。”林默又叫住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轻身符，拍在阿土背上，“这个能让你跑得更快。记住，传完话立刻离开，别回头。如果敢耍花样…”他拍了拍腰间的飞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阿土连连点头，转身就要跑。
“等等！”王大石突然喊道，从包裹里掏出一大块烤好的熊肉塞给阿土，“拿着！路上吃！”
阿土感激地看了王大石一眼，又畏惧地瞥了林默一眼，最终转身，朝着鹰嘴崖方向飞奔而去。轻身符的效果让他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默哥儿…”王大石看着阿土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
“你想说我太狠？”林默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声音平静得可怕，“大石，记住。在这条路上，心软…就是找死。”
他的身影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孤绝，黑袍上淡银色的云纹随着步伐微微闪动，如同一只行走在光明与黑暗边缘的幽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