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双娇 第98章 流言四起

万象楼雅间内，檀香袅袅，布置清雅。侍者奉上灵茶后便躬身退下，言道管事片刻便到。

晚风端坐椅上，神色平静，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晚宝则有些按捺不住好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着雅间内的陈设，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阿金在背篓里不安分地动了动，被晚宝悄悄伸手进去按住了脑袋。

不多时，雅间门被推开，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袍、面容精干、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修士含笑走了进来。他修为不高，约莫筑基后期，但眼神锐利，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

“二位仙师久等了，在下万象楼望仙城分楼管事，姓钱。”钱管事拱手笑道，目光在晚风和晚宝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尤其在感知到晚风那内敛却沉凝的筑基中期气息时，笑容更热情了几分，“听闻二位想打听一位身具特殊木系灵体的少女？”

“不错。”晚风放下茶盏，开门见山，“钱管事可知晓此类消息？”

钱管事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捻须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道：“特殊木系灵体…此类天赋者万中无一，但凡出现，必是各大宗门争抢的对象。不知仙师打听此人，是为何故？”他话语间带着一丝试探。

晚风眸光微冷：“寻人自有缘由。贵楼是做消息买卖，还是查人户牒？”

钱管事哈哈一笑，连忙摆手：“仙师勿怪，是在下多嘴了。规矩我懂，只是…”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不瞒二位，约莫一年前，确有一则传闻，与仙师所描述之人略有几分吻合。”

晚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屏住呼吸。

晚风神色不变：“愿闻其详。”

“传闻源自青岚宗以南，毗邻万瘴沼泽的‘隐霞谷’地界。”钱管事道，“据说当时隐霞谷附近曾有异象显现，乙木灵气异常汇聚，疑似有特殊灵体觉醒或异宝出世，引得多方关注。甚至有传言说，隐霞谷因此与邻近的‘黑水坞’起了冲突，似乎就是为了争夺一个突然出现的、天赋奇佳的女娃…但那女娃具体名讳、样貌、下落，却众说纷纭，无人能确定。之后此事似乎又被强行压了下去，知情者讳莫如深，是以消息真伪难辨，价格嘛…”他搓了搓手指，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隐霞谷！万瘴沼泽！ 晚宝瞳孔微缩，心脏砰砰直跳！这地名她太熟悉了！那不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吗？一年前…那不正是她意外觉醒碧萝仙体后不久吗？当时谷内确实来了些不速之客，闹出了一些风波，师父还因此闭关了好久…难道…难道姐姐要找的另一个“晚宝”，竟然就是她自己？！这…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看向晚风，却见晚风依旧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只是眸色更深了些许。

“隐霞谷…”晚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看向钱管事，“关于此谷，以及那所谓的冲突与女娃，贵楼可有更确切的消息？比如，那女娃是否还在谷中？”

钱管事摇摇头，面露难色：“仙师，隐霞谷那地方…比较特殊。它地处偏远，靠近万瘴沼泽，环境恶劣，谷中修士也多性情古怪，不与外界过多往来，消息很难打探。至于那女娃，传言更是五花八门，有说她已被隐霞谷秘密培养，有说她早已逃离，还有说她在那场冲突中就已…陨落。总之，皆是猜测，做不得准。若仙师想要更确切的消息，本楼或可尝试派人深入打探，但所需费用和时日…”

晚风打断他：“不必了。这份情报，作价几何？”

钱管事笑了笑，报出一个不算离谱但也不便宜的价格。晚风爽快地支付了灵石。

钱管事收起灵石，笑容更盛，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不过，近期关于隐霞谷，倒是另有一则流言兴起，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据说，隐霞谷那位可能身具特殊灵体的女娃，并非安分守己之人。近几个月来，谷外时常发生些…古怪之事。有时是黑水坞的弟子莫名集体腹泻，有时是过往商队的货物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地狼藉，有时是某些修士的洞府被古怪藤蔓层层缠绕…都传言是那女娃溜出谷来所为，因其手段刁钻古怪，让人防不胜防，却又找不到真凭实据，故而其‘凶名’倒是在小范围内传开了…当然，此类流言，多是坊间笑谈，未必可信。”钱管事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晚宝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脸颊微微发烫。那些事…好像…确实有几件是她干的…但那都是黑水坞的人先欺负隐霞谷的采药弟子，或者那些商队走私禁运的灵材，她才出手小小惩戒一下的！怎么传到外面，就变成她凶名远播了？还手段刁钻古怪…

晚风闻言，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瞥了身边正努力装作一脸无辜的晚宝一眼，淡淡道：“多谢钱管事告知。告辞。”

说完，便起身带着晚宝离开了雅间。

走出万象楼，回到熙攘的街道上，晚宝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小声道：“吓死我了姐姐…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晚风侧目看她。

“没…没什么…”晚宝连忙摇头，心里却如同揣了只小兔子，砰砰乱跳。另一个“晚宝”的线索，竟然指向了她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要找的人，难道真的是我？可通缉令上明明是两个人啊…

她偷偷观察晚风的神色，却见对方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寻常消息，心中更是疑惑丛生。

晚风心中实则也已掀起波澜。隐霞谷…晚宝…特殊木系灵体…时间地点皆能吻合。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要找的另一位“祸世”同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那份来自仙界的通缉令又作何解释？其上明确标注了两个名字…

她按下心中疑虑，决定暂不点破。眼下信息仍不完全，需进一步验证。当务之急，是尽快前往隐霞谷一探究竟。

“我们需要尽快前往隐霞谷。”晚风道。

“啊？现在就去？”晚宝一愣，“可是…可是那里很远的，而且靠近万瘴沼泽，很危险的…还有，黑水坞的人一直在找我们麻烦…”她对自己“老家”还是了解的。

“无妨。”晚风语气淡然，“既已至此，终须一行。”

两人正商议间，忽听得旁边酒楼里传来一阵喧哗议论声，似乎提到了“云崖宗”和“女贼”。

“……最新消息！云崖宗这回脸丢到姥姥家了！听说他们一位姓刘的金丹长老，在百叶集被耍了！” “真的假的？怎么回事？快说说！” “千真万确！我三舅姥爷的二侄女的道侣当时就在现场！听说那刘长老被气得当场发作，玉佩都被人踩碎了，最后黑着脸灰溜溜地跑了！” “哈哈哈！还有这等事？谁这么大胆子敢戏弄金丹长老？” “不清楚，听说是个小丫头…手法邪门得很！还有人传言，看到那丫头能操控草木，让铁翅蝈蝈都听她的话…” “操控草木？嘶…这听起来，怎么跟通缉令上那个小女贼的手段有点像啊？” “不能吧？那小女贼不是在云崖宗地盘吗？怎么跑到我们青岚宗地界来了？还专门盯着云崖宗长老戏弄？”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消息都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有说那小女贼其实是某个隐世大能的弟子，专门出来整治云崖宗的；有说她是妖灵所化，擅长蛊惑人心；还有说得更玄乎，说她一笑就能让人浑身发痒，一挥手就能让人倒霉三天…” “越说越离谱了…不过云崖宗这次可是栽大了，听说他们在各处的巡查弟子最近也频频出事，不是储物袋被偷，就是莫名掉进粪坑，要么就是集体腹泻…都怀疑是那俩女贼干的…” “啧啧，这俩女娃…真是…缺德带冒烟啊！哈哈哈！”

酒楼里的议论声毫无顾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猎奇的味道。

晚宝听得面红耳赤，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都传成什么了？！她哪有让人掉粪坑？！那是不小心踩到了她设置的沼泽陷阱！还有，一笑就让人发痒？那明明是“逍遥散”的效果！

晚风也是微微蹙眉。流言传播之快、之扭曲，远超她的预料。这般下去，她们的身份虽未彻底暴露，但这“凶名”恐怕是要坐实了，行事必将更加不便。

然而，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正当晚宝为此烦恼时，却听得另一桌的修士压低了声音道：

“话说回来…你们发现没有，虽然传言把那俩女贼说得邪乎，但好像…没听说她们真害过谁的性命？云崖宗悬赏令上也没写命案吧？” “咦？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听说她们只偷东西，戏弄人，最多让人受点皮肉之苦或者拉几天肚子…” “这么看来…倒也不算穷凶极恶？反而有点…呃…替天行道的意思？云崖宗这些年行事也确实霸道…”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敢乱说！”

晚宝闻言，微微一怔。原来…外人竟是这般看她们的么？她之前只顾着好玩和脱身，倒从未想过这些。

晚风眼中也闪过一丝了然。流言可畏，但有时也能无意中塑造一种奇特的形象。这种“缺德却不坏”的名声，在某些情况下，或许反而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敌意和围剿。

两人离开酒楼区域，寻了一处僻静客栈住下，准备休整一晚，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隐霞谷。

是夜，望仙城华灯初上，夜市喧嚣。

晚宝闲不住，征得晚风同意后，便易容成一个普通少年模样，溜出客栈去逛夜市。阿金则缩小了体型，藏在她袖子里睡觉。

夜市上人来人往，各种小吃、玩意儿琳琅满目。晚宝看得眼花缭乱，买了几串烤灵菇，正吃得开心，忽见前方一个摊位围满了人，不时发出惊呼。

她好奇地挤进去一看，只见一个卖符箓的摊主，正在唾沫横飞地吹嘘一种新到的“特效灵符”。

“…诸位道友请看！此乃最新到的‘逍遥符’！乃是根据那传说中的‘灾星’小女贼所用秘法仿制而成！虽不及原版威力，但也能让人心情愉悦，笑口常开！只需三块灵石一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旁边另一个摊位也不甘示弱： “来看看咱家的‘神行百变粉’！据说掺了那女贼同款迷药！撒出去就能干扰神识，助您逃出生天！五块灵石一包！” 更离谱的是，还有一个摊主在卖一种黑乎乎的、据说是用那女贼“同款手法”烤焦的“雷击木护身符”，声称能辟邪招财…

晚宝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烤蘑菇差点掉地上。

这…这都行？！居然有人拿她们的名头来做生意了？！还仿制她的“逍遥散”和“失明符”？！虽然看起来都是粗制滥造的假货…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自己这算是…出名了？

就在这时，旁边两个散修的对话吸引了她的注意。

“嘿，听说了吗？青岚宗丹堂那位眼高于顶的张管事，昨天倒大霉了！” “哦？就是那个克扣弟子丹药、以次充好的家伙？他怎么了？” “听说他昨天验收一批新到的‘清心丹’时，所有丹药突然自己跳起来，噼里啪啦炸了他一脸！虽然没受伤，但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现在都在传，是那俩‘灾星’女贼看不过眼，暗中出手惩戒呢！”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丹药自己会跳？” “千真万确！好多人都看见了！都说那俩女贼虽行事乖张，却颇有侠义之风，专治各种不平！” “啧啧…要真是这样，那倒真是…替咱们出了口恶气啊！”

晚宝再次愣住。丹药自己跳起来？她没干过这事啊？难道是…阿金偷偷用雷电搞的鬼？不对啊，阿金昨天一直在睡觉…

她忽然意识到，随着她们“凶名”远播，似乎有很多根本不是她们干的好事（或坏事），也被莫名其妙地安到了她们头上！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那些离奇又解气的事情，就是那两个神出鬼没、手段奇特的“灾星”干的！

一种荒诞又无奈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流言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她没了逛夜市的心情，匆匆返回客栈，将所见所闻告诉了晚风。

晚风听完，沉默片刻，只淡淡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名声虽带来麻烦，却也并非全无益处。至少，云崖宗若再想公然大肆搜捕，也需掂量一下舆论了。”

她看向窗外望仙城的万家灯火，眸光深远：“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此地。前往隐霞谷之前，或需再故布疑阵，将水搅得更浑一些。”

“姐姐的意思是？”

晚风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极淡的、却带着几分睥睨的笑意：“既然世人皆言我等‘灾星’降世，专治不平…那便让这‘凶名’，再响亮几分又何妨？”

是夜，望仙城数家名声不佳、欺压散修的店铺，库房莫名遭窃，丢失之物不多，却都在原地留下了一株生机勃勃的小草或一朵野花。同时，城中几位素有恶名的纨绔子弟，皆在睡梦中被剃光了眉毛，枕边多了一张画着鬼脸的符纸。

无人看见作案者踪影，唯有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令人身心愉悦的草木清香。

翌日，当这些消息伴随着清晨的微风传遍望仙城时，关于“灾星双娇”的流言，再次添上了浓墨重彩的、褒贬不一的几笔。

而始作俑者，早已悄然出城，身影没入了通往南方的苍茫山道之中。

流言四起，凶名远播。双娇南下，前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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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