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实土地案的判决如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清远县的权力格局都因此而波动。苏明远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深刻感受到了一种微妙而复杂的变化——表面上,同僚们对他依然客气有加,但言谈间的疏离和眼神中的防备却越来越明显。
这天上午,苏明远正在办公房中整理案卷,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透过窗棂望去,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县衙门前,车上走下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此人约四十五岁年纪,身着深紫色绸袍,头戴纱帽,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
苏大人,府衙来人了。王明匆匆走进房间,神色有些紧张,是府里的通判大人,说有要事相商。
苏明远心中一动。通判是府一级的重要官员,地位在知府之下,但权力不小。他们很少会亲自到县里来,除非是有重大事情。
请通判大人到正厅,我立即去拜见。苏明远整理好衣冠,快步走向正厅。
正厅中,那位通判大人正端坐在主位上,张怀德、李文华等县衙主要官员都已到齐,个个神情肃穆。苏明远走进大厅,立即感受到了一种压抑的气氛。
下官清远县苏明远,拜见通判大人。苏明远恭敬地行礼。
通判大人抬眼看了苏明远一眼,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苏大人,本官乃是府衙通判赵文渊。今日前来,是听说贵县最近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苏明远心中明白,这位赵通判肯定是为了土地案的事情而来。但他表面上仍然镇定:请通判大人明示。
明示?赵文渊冷笑一声,苏大人,你最近审理的那个土地纠纷案,在府里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有人说你执法如山,有人说你不懂变通。你自己觉得呢?
这个问题充满了陷阱。苏明远知道,无论他怎么回答,都可能被对方抓住把柄。他想了想,决定坦诚相对:下官认为,执法就应该以事实为准绳,以法律为依据,不应该因人而异。
以事实为准绳,以法律为依据?赵文渊重复了一遍苏明远的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讽刺,那么请问苏大人,什么是事实?什么是法律?
苏明远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在古代,法律往往具有很大的弹性,而事实也可以有不同的解释。
下官愚钝,还请通判大人指教。苏明远谦逊地说道。
赵文渊站起身来,在大厅中缓缓踱步:苏大人,你知道田百万在府里有什么关系吗?
下官不知。苏明远老实回答。
他的女儿,嫁给了知府大人的侄子。赵文渊停下脚步,直视着苏明远,他的长子,在朝中户部任职。他的二子,娶了本府富商李家的千金。你说,这样的人,是你一个小小的县官能够得罪的吗?
苏明远心中震惊。他没想到田百万的关系网如此复杂,竟然与知府、朝廷、富商都有联系。这样的人,确实不是好惹的。
通判大人的意思是?苏明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赵文渊重新坐下,那个土地案,重新审理。这次要慎重一些,不要再出什么纰漏。
苏明远心中涌起一阵愤怒。这分明是要他枉法裁判,推翻之前的公正判决。但他也知道,如果拒绝的话,后果可能很严重。
通判大人,苏明远鼓起勇气说道,那个案子已经判决了,而且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重新审理恐怕...
恐怕什么?赵文渊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苏大人,你是在质疑本官的决定吗?
大厅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张怀德等人都紧张地看着苏明远,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苏明远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下官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赵文渊步步紧逼。
只是下官觉得,如果没有新的证据,重新审理可能会损害司法的权威性。苏明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赵文渊听了,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县官竟然如此固执,在如此明确的暗示下还不肯妥协。
苏大人,赵文渊的语气变得冷漠,你初入仕途,有些事情可能还不太明白。在官场上,有时候灵活比固执更重要。
下官受教。苏明远表面上谦逊回应,心中却在思考对策。
这时,赵文渊忽然话锋一转:听说苏大人是新科进士,学问很好?
不敢,只是略读诗书而已。苏明远回答。
那好,本官出个题目考考你。赵文渊似乎恢复了些许和气,《论语》中有句话: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苏大人如何理解这句话?
苏明远心中一动,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学问考试,而是在用儒家经典来教育他。他想了想,回答道:下官理解,君子能够与人和睦相处,但在原则问题上不随波逐流;小人表面上迎合别人,内心却充满矛盾。
很好。赵文渊点点头,那么请问,在官场上,什么是,什么是?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苏明远明白,赵文渊是在暗示他应该学会与人,也就是妥协和变通,而不要过于坚持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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