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读博士在地下室啊？ 第19章 来自“王怪”的考验

与苏晓月的那杯奶茶，像一剂强效镇心剂，让林浩面对未来的挑战时，多了几分底气和章法。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埋头苦干的愣头青，他开始明白，有时候，策略比蛮力更重要。

接下来的两天，他没有急着去找那位传说中的“王怪”王师傅。他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按照苏晓月教的方法，开始疯狂地“补课”。

他从中国知网和各种标准查询网站上，下载了所有关于金属材料低温力学性能测试的国家标准（Gb）和美国材料与试验协会标准（AStm）。他像准备期末考试一样，逐字逐句地研读，把样品尺寸、加载速率、数据处理方法等每一个细节，都背得滚瓜烂熟。

然后，他为自己的Lm-101，量身定做了一份堪称“完美”的测试方案。方案里，不仅详细列出了他想要测试的每一个参数和依据的标准，甚至还附上了他自己对测试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如低温下引伸计打滑、样品与压头间结霜等）的预判和初步解决方案。

当他把这份方案拿给陈默看时，一向挑剔的陈默，也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很好。思路清晰，准备充分。你用这种态度去做事，没人能看轻你。”

准备好了“软件”，林浩又开始准备“硬件”。他跑遍了学校周边的茶叶市场，最后，在一家老字号茶庄，咬牙花了三百多块钱，买了一罐包装古朴的特级龙井。他记得王师傅的资料上写着，籍贯是杭州。

一切准备就绪。

周五下午，林浩换上了一身最干净整洁的衣服，提着那罐茶叶，深吸一口气，走向了位于机械工程学院一楼的“材料力学性能测试中心”。

测试中心里，摆放着几台巨大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mtS测试机。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微胖、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师傅，正背着手，在一台机器前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狮王。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王怪”王师傅了。

林浩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堆起了最和煦、最人畜无害的笑容，走了过去。

“王老师，您好！”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王师傅闻声，缓缓转过头，用一双略显浑浊但异常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浩：“有事？”他的声音，像是从生了锈的机器里发出来的，嘎吱作响。

“王老师，我叫林浩，是咱们学院的新生，博士一年级。”林浩赶紧把手中的茶叶递了过去，“早就听说您是咱们学院设备方面最厉害的专家，我这是……特地来向您拜师学习的。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王师傅瞥了一眼那罐茶叶，没有接，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用哪台机器？”

林浩的心“咯噔”一下，知道这位老师傅不好糊弄。他赶紧收回茶叶，将自己那份打印精美的测试方案，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王老师，这是我最近在做的一个课题，需要一些低温下的力学性能数据来完成开题报告。这是我草拟的一个测试方案，想请您这位专家，给指导指导，看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他的措辞，完全遵循了苏晓月的“攻略”——姿态是“请教”，而不是“申请”。

王师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学生，准备得如此充分。他接过方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上，开始逐字逐句地审阅。

他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林浩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嗯……测试标准引用得还挺全乎。”王师傅点点头，算是初步的肯定。

“样品尺寸，直径3毫米，高6毫米……知道得还挺多。”他又嘟囔了一句。

当他看到林浩在方案最后附上的“潜在问题及预案”时，他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的镜片，重新审视了一下林浩。

“你小子，倒是把功课做足了。”他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现在像你这么认真做准备的学生，可不多了。”

林浩心里一喜，感觉有门儿。

然而，王师傅话锋一转，指着方案上的“样品材料”一栏，问道：“样品呢？拿来看看。”

“啊？”林浩一愣。

“啊什么啊？”王师傅把方案往桌上一拍，恢复了那副“怪脾气”，“方案写得再漂亮，都是纸上谈兵。你连样品都没有，我跟你聊什么？你以为低温压缩是捏橡皮泥吗？你那材料，能加工成我要的标准样品吗？”

林浩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最担心的问题，还是来了。

“我……我的材料是甩带法制备的非晶薄带，比较脆，加工起来……确实有难度。”林浩硬着头皮说。

“有难度？”王师傅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轻蔑，“那不叫有难度，那叫‘不可能’！你以为我没见过你们这些做非晶的？甩出来的玩意儿，比薯片还脆，用砂纸一磨就碎成粉了。想把它加工成两端绝对平行、表面光洁如镜的圆柱体？做梦去吧！”

他站起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别在这儿浪费我时间了。什么时候，你能拿出三根符合我要求的、一模一样的标准样品，再来找我。拿不出来，就别想碰我这台宝贝机器！”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林浩，转身又去研究他的机器去了，留给林浩一个决绝的背影。

林浩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份被判了“死刑”的测试方案，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知道，王师傅说的是事实。将脆性的非晶薄带，加工成高精度的力学测试样品，这在整个行业里，都是一个公认的难题。通常都需要用到极其昂贵的电火花线切割或者精密的磨削设备，而这些，他都没有。

这不仅仅是一个考验，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师傅给他打开了一扇门，却又在门前，设置了一道他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测试中心，感觉前路一片黑暗。难道，自己和陈默那个宏伟的蓝图，就要因为这三根小小的、直径3-毫米的圆柱体，而彻底搁浅吗？

他心里充满了不甘。他没有立刻回地下室，而是在校园里无意识地走着，大脑飞速地运转。放弃，是最简单的选项。但一想到陈默那充满信任的眼神，一想到苏晓月温柔的鼓励，一想到张远那轻蔑的嘴脸，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个小时，把所有可能的“土办法”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一个极其疯狂、也极其艰苦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