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空气仿佛骤然降温。星海科技顾问脸上那精细校准过的笑容,像一层薄薄的油彩,浮在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之上。他递出的金属名片盒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刺痛了李立和赵晴尚且稚嫩的眼睛。
两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半秒。李立感到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耳根微微发烫,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又急又响,混合着被顶级巨头认可的眩晕感和一丝本能的警惕。赵晴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让她从突如其来的冲击中维持住一丝清醒。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陈默的背影。
陈默向前迈了半步,不算宽阔的肩膀恰好挡住了对方直接投向学生的、那种评估商品般的目光。实验室里残留的松香和电子元件的气味,似乎被这陌生人带来的、某种带着昂贵香水味的侵略性气息冲淡了。
“星海科技?”陈默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但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咽下了那瞬间涌起的、保护领地般的本能警惕,“效率很高。比赛结果公布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顾问的笑容加深,弧度完美,转向陈默:“对于真正值得投资的天才,星海从不吝啬时间和诚意。陈默老师,久仰。您培养学生的能力,令人叹为观止。”他的恭维流畅得像提前录制好的音频,目光却依旧锐利,试图穿透陈默,再次落在他身后的“成果”上。“公司对二位同学在赛场上展现的潜力非常重视,‘深蓝计划’拥有全球顶级的资源和自由度,足以让任何天才的想象力摆脱束缚,尽情发挥。”
“摆脱束缚”四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像一枚裹着糖衣的探针,精准地刺向张主任刚刚试图施加的枷锁。
李立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年轻人对广阔舞台和顶级资源的天然向往,让他血液流速加快。赵晴却微微蹙起了眉,对方话语里那种将人与技术剥离、纯粹视为“投资品”的意味,让她胃里产生一丝轻微的不适感。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材料学院的刘教授去而复返,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他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张主任。
“怎么回事?老张,我刚听说你要把陈老师学生项目的所有原始手稿都收走?连失败记录都要?这是什么道理!”刘教授嗓门洪亮,带着老派学人的耿直,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撞了进来,打破了实验室里微妙的对峙。
他一进门,看到星海科技的顾问,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这位是?”
张主任抢先一步,挤进实验室,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陈默、学生,最后落在星海顾问身上,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仿佛自己的禁脔被外人觊觎。他干咳一声,强行挤出一点威严:“刘教授,这是我们系内部的管理事务。至于这位……”他看向顾问,眼神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排斥,“星海科技?谁允许你们直接进入教学区域接触我们的学生的?这不符合程序!”
星海顾问丝毫不慌,从容地递上名片:“您好,张主任。我们是通过正规渠道预约入校的,只是慕名而来,希望与优秀的人才进行交流。星海始终秉持开放合作的态度……”
“交流?合作?”张主任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愠怒,“他们是我的学生!他们的成果是属于学校的!任何交流合作,都必须通过系里、通过学校!私下接触,挖角学生,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冠冕堂皇,但那急切的态度,更像是在驱赶试图偷走他金蛋的狐狸。
实验室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尴尬和紧张。一方是带着巨大诱惑、试图绕过体制直接摘桃子的外部资本,另一方是试图将成果和人才牢牢锁死在体系内、以便自己摘取最大果实的学阀代表。陈默和他的学生,被夹在中间,如同风暴中心暂时平静却无比压抑的一小片区域。
陈默感到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一种深深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攥紧了他的胸腔,让呼吸变得有些费力。他看着张主任那因为愤怒和嫉妒而有些扭曲的脸,又瞥了一眼星海顾问那无懈可击却冰冷无比的笑容,胃里一阵翻搅。
刘教授看着这局面,重重哼了一声,显然对双方都没什么好感。他转向陈默和学生,语气缓和了些:“陈老师,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搞科研,心要静!那些基础的数据记录,该交交,但脑子里的东西,谁也拿不定!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老头子!”这话像是说给陈默听,也像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
张主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星海顾问见状,知道今日无法再进一步,优雅地欠了欠身:“看来今天时机不太合适。名片请收下,我们期待未来的沟通。星海的大门,永远向真正有才华的人敞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立和赵晴一眼,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张主任狠狠瞪了陈默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管好你的学生!别整天想些歪门邪道!”说完,也怒气冲冲地甩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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