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饥之邦不喂豺狼 第88章 冰裔、忠仆

“云姑娘…是我…陈冲…”

墙外虚弱的声音，如同投入死寂潭水的石子，让豆豆一瞬间绷紧了神经！

陈冲？！箫景轩那个忠心耿耿的副将？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还叫她“云姑娘”？这个称呼…

豆豆的心脏狂跳，握紧柴棍，压低声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箫景轩呢？”

墙外沉默了一下，传来压抑的咳嗽声，随后是陈冲更加虚弱的声音：

“少将军已经…被狼尉营的兄弟拼死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我是顺着溪流，侥幸摸过来的…姑娘，你没事太好了…快开门，我有要紧事…”

豆豆的心中疑虑更甚。

陈冲对箫景轩忠心不二，此刻理应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才对，怎么会独自冒险出来寻找自己？

还如此巧合地，找到这个隐蔽的落脚点？

这不对劲！

她悄然地移动到木屋唯一的缝隙边，向外窥视。

月光下，陈冲靠坐在木屋的后墙根，浑身浴血，甲胄破损严重，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看起来确实伤得不轻。

但是他低垂的眼眸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的泥土。这不像是单纯的担忧…

豆豆的脑中系统，虽然能量枯竭，但是那一份被强化后的直觉仍在发出微弱的警报。

她想起耶律沉舟的狡诈，想起镇抚司的背叛，一时之间心中警铃大作。

她没有开门，反而退后了几步，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和慌乱：

“陈将军…我…我动不了了…刚才跳崖伤了筋骨…门也从里面卡住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这样说吧…”

墙外的陈冲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语气更加急切道：

“不行！此事关乎少将军性命和北境的存亡！必须当面说！姑娘你试试看，能不能挪过来开门！或者告诉我，怎么从外面弄开！”

他的急切显得有一些过头了。

豆豆几乎可以肯定，外面的人，即便真是陈冲，也绝对有问题！或许是被胁迫？或许…根本就是假冒？

她的心念电转，决定再试探一下。

“陈将军…”她声音带上一丝哭腔，“张莽他们…为了掩护我…可能都死了…耶律沉舟是北戎奸细…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她故意透露出来耶律沉舟的名字和身份，以此来观察他的反应。

墙外的“陈冲”呼吸明显一窒，停顿了片刻，才故作震惊道：“什么？！耶律沉舟？！难怪…姑娘别怕！你开门，我保护你！我们一起去救少将军！”

果然！他对耶律沉舟的名字反应不对！如果他是真的陈冲，听到这个名字，第一反应，应该是追问细节或者是确认，而不是如此迅速地接受并跳过！

豆豆的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一副绝望无助的样子：

“没有用的…我们斗不过他们的…除非…除非能找到那一本真的账簿…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她再一次抛出诱饵。

“账簿？什么账簿？”“陈冲”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带着难以掩饰的贪婪和急切。

“姑娘你知道真账簿在哪里吗？快快告诉我！我拿去交给箫老将军的旧部！一定能扳倒王妃！”

箫老将军的旧部？萧远山刚死，他怎么样知道的，而且是他的旧部鱼龙混杂，谁能信任？这样的话漏洞百出！

豆豆彻底地确定了。外面这一个人，绝对不是陈冲！而是耶律沉舟，或者王妃的人，假冒或控制了陈冲，来套取账簿的下落的！

好险恶的伎俩！若非她系统强化后的直觉，和一路被坑出来的警惕，恐怕真的是要上当！

必须先稳住他！然后想办法脱身！

豆豆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恐惧，声音变得更加虚弱飘忽：“账簿…账簿被我藏在…藏在…”

她故意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昏厥。

“藏在哪？！姑娘！说清楚！”“陈冲”急不可耐地催促道，甚至用手拍打起墙壁。

“在…在…”豆豆一边拖延，一边疯狂地思索脱身之计。

木屋只有一个门，后墙相对薄弱…

有了！

她一边继续用微弱的声音，含糊不清地报着假地点，一边集中起刚刚恢复的、微弱得可怜的精神力，沟通手臂上的圣女印，以及那新解锁的【初级环境拟态】。

她不需要模拟整个环境，只需要…模拟一点点声音！

她回忆着之前在山涧听到的、黑风寨联络用的那一种特殊的号角声，将全部意念注入了圣女印！

【环境拟态启动…目标：模拟特定的声波（黑风寨号角）…距离：屋外东南方向三十米…】

成功率极低！消耗巨大！

豆豆感觉到了，刚恢复一点的精神力，一瞬间被抽空，头痛欲裂！

但是她咬牙坚持！

屋外，“陈冲”还在焦急地拍打墙壁催促着：“到底在哪呀？！快说！”

就在这时候——

“呜——呜——”

一阵低沉、略显失真、但却清晰可辨的黑风寨号角声，突然从木屋东南方向的树林里，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地突兀！

墙外的“陈冲”声音戛然而止，拍墙的手也顿住了，猛地扭头看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惊疑不定：“什么声音？！”

就是现在！

豆豆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后退去，狠狠地撞向木屋，那本就腐朽的后墙！

“轰隆！”

后墙被她这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撞，竟然真的破开了一个大洞！

木屑纷飞之中，豆豆如同脱兔一般滚了出去，落地毫不停顿，向着与号角声相反的西北方向，发足狂奔！

“站住！”身后的“陈冲”发出气急败坏的怒吼，一瞬间撕下了所有的伪装，声音变得冰冷而陌生！

他猛地一拳，彻底地轰垮残墙，疾追出来！身手矫健，哪里还有半分重伤的样子！

豆豆头也不回，拼命地奔跑！她知道自己的速度，远不如对方，但是唯一的希望，就是利用地形和黑暗！

她专门往灌木丛、乱石堆里钻，利用新获得的【初级环境拟态】，虽然无法完全隐身，但是能够在短时间内，让自己的轮廓颜色与周围环境微微的趋同，在黑暗和高速移动之中极难锁定！

这微弱的优势，勉强让她没有被立刻抓住！

两人一追一逃，在月光下的山林中，展开惊险的追逐。

豆豆的体力早就已经严重地透支了，完全凭靠着意志的支撑，肺部如同火烧，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身后的追击者越来越近，凌厉的掌风，几次擦着她的后背掠过！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前方的地形忽然开阔，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拦住了去路！

是绝路了！

豆豆的心中一凉。

追击者发出一声得意的冷笑，速度再增，五指如钩，猛地抓向她的后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劲弩，从河对岸的密林中射出，精准地射向追击者的面门！

追击者的反应却极快，他猛地偏头躲过，动作微微地一滞。

与此同时，对岸的林中传来一声粗豪的怒吼：“狗日的！敢动豆丫头！给老子射！”

是疤脸张莽的声音？！原来他们脱困了？！还找到了这里？！

紧接着，更多的弩箭从对岸射了过来，虽然准头一般，但是足够密集，暂时压制住了追击者！

豆豆绝处逢生，来不及多想，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奋力地向对岸游了过去！

追击者被箭雨所阻，怒吼连连，却无法立刻渡河。

豆豆拼命地游到对岸，几只大手立刻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果然是张莽和几个黑风寨的弟兄！他们个个带伤，却眼神凶悍。

“豆丫头！没事吧？！”张莽急声问道，一边警惕地盯着对岸。

“没…没事…”豆豆冻得牙齿打颤，瘫倒在地，“谢…谢谢疤爷…”

“谢个屁！”张莽啐了一口。

“他妈的，耶律沉舟那王八蛋手下能人不少，老子折了好几个兄弟才甩开他！刚才听到这边有动静，像是咱们的号角，就摸了过来看一看，果然是你！”

原来是那一声号角，真的吸引来了他们！

对岸的追击者见对方的人多，似乎不愿意硬拼，恨恨地瞪了这边一眼，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之中。

暂时算是安全了。

豆豆松了一口气，随即急切地问道：“春娘和苗苗呢？账簿呢？”

张莽的脸色一暗，叹了一口气：“找到了…春娘…没了。找到的时候，她护着苗苗，背后中了三箭…没有撑住。”

豆豆如遭重击，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春娘姐…

“苗苗呢？”她声音颤抖地问。

“孩子没事，她吓坏了，有点发热，被兄弟们护着在更安全的地方。”

张莽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里面正是那一件从苗苗棉袄里拆出来的、缝着账簿的破旧里衬，“东西在这里，没有丢。”

看着那沾染着血迹和泪痕的账簿，豆豆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是悲伤，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她接过账簿，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

“疤爷…”豆豆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必须尽快把它送出去！耶律沉舟和王妃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往哪送？”张莽皱眉道，“北境军现在鱼龙混杂，箫老将军又没了，谁知道哪个王八蛋是王妃的人？镇抚司更他妈不是个东西！”

豆豆沉思片刻，脑中闪过一个人影——沈砚！或者说耶律沉舟！他虽然危险，但他的目的似乎是毁掉冰墓，与王妃有根本的冲突，或许…可以利用？

不，不行。此人太过危险，无法掌控。

她的目光落在那一本账簿上。或许…不必非要交给某一个人…

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

“疤爷，你信得过我吗？”豆豆看向张莽。

“废话！要不是你，黑风寨和杏花村早就死绝了！”张莽瞪眼道。

“好。”豆豆下定决心，“我们不直接送账簿去军营了。我们把它…‘送’给所有的人看！”

张莽一愣：“那个啥意思？”

“意思是，把它抄录下来！抄很多很多份！”

豆豆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光芒。

“然后想办法，撒遍北境各大城镇、军营门口！甚至…撒到京城里去！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史王妃的罪证！让舆论逼朝廷不得不查！让王妃捂不住盖子！”

张莽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猛地一拍大腿道：“妙啊！他娘的！这招绝了！让那毒妇身败名裂！看谁还敢保她！”

但是很快他又皱起眉头：“可是…咱们的人手不够，时间也紧迫…抄录那么多…”

豆豆看向怀中的账簿，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微弱恢复的精神力和圣女印，一个更加冒险的念头冒了出来。

“或许…不用我们自己一个一个的来抄。”她轻声道，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注入账簿，沟通系统。

“系统，能否…扫描记录账簿的内容，并进行…复刻投影？”

【检测到指令…扫描目标（纸质文书）…】

【能量不足…无法进行精细能量复刻…】

【可尝试进行光学信息捕捉及存储…需消耗剩余能量80%…是否继续？】

光学信息捕捉？存储？豆豆不太明白，但是这也是唯一的希望！

“继续！”

她手中的账簿微微地发烫，系统残存的能量迅速流逝。

片刻后，提示音响起：

【信息捕捉完成…已存储…可进行有限次数（≤3）的微弱光影投射（需借助介质如雾气、尘埃）…清晰度较低…】

够了！这就够了！

豆豆大喜！虽然只能投射三次，而且不够清晰，但是足以让人看清楚关键的内容，这就达到目的了！

她立刻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张莽：

找机会潜入附近最大的城镇，利用人多眼杂的时候，寻找合适时机（比如清晨雾气、或者扬尘之时），进行光影投射，将账簿内容公之于众！

张莽虽然觉得这个法子有一点玄乎，但是对豆豆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立刻点点头道：

“成！就这么干！老子知道离这六十里的黑石城，明天有个大集！人多！就去那儿！”

计议已定，众人不敢久留，立刻带着昏迷的苗苗和账簿，连夜向着黑石城的方向转移。

一路之上，众人小心翼翼，避开官道，专走小路。

豆豆则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精神，熟悉那新获得的环境拟态和能力，这将是他们能否成功的关键。

第二天清晨，天色蒙蒙亮之时，他们终于抵达了黑石城外。

城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开城门的百姓和商贩，人声鼎沸，尘土飞扬。

时机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