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琉璃：凤鸣九霄 第126章 夜无殇的残魂

焚天学院的晨钟与暮鼓，勾勒出修行者们忙碌而充实的轨迹。苏凌玥身着青色院服，步履匆匆地穿梭于演武场与藏经阁之间，周身洋溢着属于年轻强者的蓬勃朝气。然而，在她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眸深处，总有一抹难以磨灭的忧虑，如同暗夜中的星辰，虽不耀眼，却始终存在——那便是幽冥殿，这个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组织，是她心中时刻警惕的一根刺。

自上次捣毁幽冥殿一处隐秘据点后，她与凌玄便多了一项重要的任务：整理从据点中搜查出的浩如烟海的资料。那些残破的卷宗、诡异的符号、加密的信件，都可能隐藏着彻底根除幽冥殿余孽的关键线索。他们的临时工作室，便设在藏经阁一间僻静的偏室内，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与淡淡墨香混合的味道，偶尔还夹杂着凌玄皱眉思索时轻捻胡须的细微声响。

“这些幽冥殿的记载，真是晦涩难懂。”凌玄将一叠绘满扭曲符文的兽皮卷放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功法阴邪，手段狠辣，其组织架构更是如同蛛网，层层叠叠，难以窥见全貌。”

苏凌玥正低头解读一份用鲜血书写的密信，闻言抬起头，秀眉微蹙：“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隐藏极深。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关乎无数人的性命。”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凌玄赞许地点点头：“小师妹说的是。想当年，萧战城主便是……”他话说一半，便自觉失言，歉疚地看了苏凌玥一眼。

提到萧战城主，苏凌玥的心猛地一抽，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她与幽冥殿，与夜无殇之间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淡淡道：“过去的事，我们铭记，但更重要的是未来。不能让城主的牺牲白费。”

就在这时，凌玄伸手去整理桌角一堆更为古老、几乎要散架的竹简卷宗时，指尖突然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并非木质或竹制。他“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拨开层层包裹的破旧绸缎，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晶石，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晶石表面光滑，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最奇特的是，在晶石内部，并非实心，而是隐隐有丝丝缕缕的幽暗光影在缓慢流动，如同困在琥珀中的小虫，充满了神秘与诡异。

“小师妹，你快来看！”凌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还有一丝凝重。他修行多年，见识广博，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魂晶。这绝非普通修士用来存储魂力或记忆的魂晶，那股阴冷与其中光影的灵动，都透着一股不祥。

苏凌玥心中一动，连忙放下手中的密信，快步走了过去。当她的目光落在那枚漆黑魂晶上时，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呼吸也瞬间停滞了几分！

那魂晶之中，光影流转间，隐约凝聚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尽管破碎、残缺，充满了痛苦的扭曲，但那眉眼间的轮廓，那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桀骜与阴鸷，即使只剩下一缕残魂，苏凌玥也绝不会认错！

“夜……夜无殇？！”苏凌玥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怎么可能还存在？当年在断魂崖，她明明已经将他彻底击杀，亲眼看着他形神俱灭！

凌玄也是脸色大变：“什么？这……这是夜无殇的残魂？”他仔细辨认，越看越觉得那轮廓与传说中幽冥殿少主夜无殇的画像隐隐吻合。

魂晶内部，那缕残魂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注视，光影波动得更加剧烈起来。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识波动，夹杂着无尽的悔恨、迷茫与痛苦，如同破碎的玻璃碴，刺向苏凌玥和凌玄的识海。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残魂的意识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我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苏凌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幽冥殿的秘术！他当年被我击杀时，并非完全形神俱灭！他一定是用了某种禁术，将自己的一缕残魂寄托在了这枚魂晶之中，以求苟延残喘，等待日后找到合适的肉身，伺机复生！”

这个发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夜无殇，这个她亲手斩杀的仇敌，竟然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他……他还活着？”凌玄的声音有些干涩。

“或许不能称之为活着。”苏凌玥定了定神，仔细感应着魂晶内的气息，“只是一缕残存的意志，非常薄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而且，这缕残魂的意志……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心狠手辣、妄图颠覆天下的幽冥殿少主。此刻魂晶中的夜无殇残魂，蜷缩在晶石深处，那张苍白而痛苦的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与阴鸷，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悔恨和无尽的迷茫。他似乎在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痛苦的呓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魔族……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我错了……错得离谱……” “萧战……苏凌玥……我对不起你们……”

断断续续的意识碎片传入苏凌玥的脑海，让她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恨吗？自然是恨的。恨他害死了待她如父的萧战城主，恨他搅动风云，生灵涂炭，恨他是幽冥殿的少主，代表着邪恶与毁灭。可是，此刻看着他如此痛苦、如此悔恨的模样，她心中那份坚硬如铁的恨意，竟也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不忍。

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夜无殇吗？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他口中的“魔族”、“假的”，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幽冥殿的背后，还牵扯着魔族？这让原本就扑朔迷离的幽冥殿之事，更添了一层悬疑的色彩。

“这……这该如何处置？”凌玄的目光落在魂晶上，眼神中也充满了复杂。杀了他？可他已经是一缕残魂，生不如死。放了他？更是绝无可能。

苏凌玥沉默了良久，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的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摧毁残魂？一了百了，简单直接。但那样，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所犯下的罪孽，岂能如此轻易地一笔勾销？而且，他口中关于“魔族”的只言片语，或许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释放他？绝对不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他找到机会死灰复燃，再次为祸人间，她都无法承担这个后果。

“他说的‘魔族’，你怎么看？”苏凌玥突然开口，目光转向凌玄，带着询问。这是一个关键的信息，不能忽略。

凌玄眉头紧锁：“幽冥殿行事诡秘，信奉黑暗力量，与传说中的魔族有所勾结，并非不可能。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有魔族介入，那便不是我们焚天学院，甚至不是一个国家能够应对的了。夜无殇的残魂，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但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苏凌玥点了点头，凌玄的顾虑，正是她所想的。留下他，或许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关于幽冥殿和魔族的情报。但风险也同样巨大。

最终，苏凌玥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断的光芒。她做出了一个出乎凌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决定。

“我不打算摧毁他，也不会释放他。”苏凌玥伸出手，指尖萦绕起淡淡的金色灵力，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漆黑魂晶托起，然后以一种极为复杂的手法，迅速结印，一道道符文打入魂晶内部，将其彻底封印起来。那阴冷的气息顿时被隔绝，内部的光影也变得黯淡了许多。

“小师妹，你这是……”凌玄有些不解。

“将他置于焚天塔下。”苏凌玥的声音平静而郑重，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智慧，“焚天塔下，有学院镇派之宝‘焚天圣火’的本源力量，至阳至刚，能净化一切阴邪。让他在焚天塔的火焰灵力中忏悔，反思自己的罪孽。这既是对他的惩罚，也是一种……观察。”

她顿了顿，目光深邃：“他的悔恨是真是假？他口中的魔族又是怎么回事？或许在极致的痛苦与净化中，我们能得到更多答案。这也算是对那段恩怨，对萧战城主，对所有因他而死的人，一种特殊的了结吧。”

凌玄细细思索着苏凌玥的话，眼中渐渐露出赞同之色。“小师妹考虑周全。焚天塔下，有历代院长设下的重重禁制，他绝无可能逃脱。火焰炼魂，既能折磨他的残魂，也能防止他被其他邪祟利用。若他真有悔意，或许能在圣火中得到一丝净化；若他心怀叵测，焚天圣火也能第一时间将其彻底湮灭。”

“正是如此。”苏凌玥点了点头，“恩怨情仇，不能简单地以生死了结。有时候，活着承受痛苦和忏悔，比死亡更需要勇气，也更能体现惩罚的意义。”

两人不再多言，达成共识。凌玄小心翼翼地接过被封印的魂晶，如同捧着一个烫手山芋。

他们穿过学院寂静的长廊，避开了往来的学员，来到了位于学院中心，高耸入云的焚天塔下。焚天塔共有九层，塔身由不知名的红色岩石砌成，常年散发着灼热的气息。越往下，温度越高，到了底层，更是接近地火之源。

在焚天塔底层一个极为隐秘的角落，那里火焰灵力最为浓郁，也最为狂暴。凌玄按照苏凌玥的指示，将封印着夜无殇残魂的魂晶，轻轻放入一个事先开凿好的凹槽内，周围再布下几层加固的符文。

刚一接触到塔下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火焰灵力，魂晶便剧烈地颤动起来，内部传来夜无殇残魂痛苦至极的呻吟，却又因为层层封印，无法挣脱分毫。那阴冷的气息在火焰灵力的不断冲刷下，如同冰雪遇骄阳，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看着魂晶在炽烈的火焰光芒中微微颤动，里面的残魂光影痛苦地扭曲、挣扎，苏凌玥静静地站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夜无殇，你的命，暂且留着。是真心忏悔，还是暗藏祸心，焚天圣火，自有公断。”她在心中默默说道。

恩怨情仇，是非对错，或许就这样，在焚天塔下永恒燃烧的火焰洗礼中，慢慢消融，或者，等待着一个更深层次的答案。而幽冥殿背后可能隐藏的魔族阴影，如同一个巨大的悬念，沉甸甸地压在了苏凌玥的心头，让她明白，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她转身离去，背影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坚定，也格外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