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伏魔录 第145章 千音砺心

踏上千音径的瞬间，成小意便觉陷入了狂乱音波的漩涡。左侧一道尖锐如刀锋的音波直刺耳膜，右侧则涌来沉重如山的低鸣，脚下小径仿佛在扭曲，更有无数细碎靡靡之音无孔不入地钻入心神，试图引动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

她谨守马武康“滤其杂，感其真”的教诲，将自身那层微薄的“无弦之音”紧守灵台，如同风暴中的灯塔，不为外魔所动。她没有试图去对抗或驱散这些音波——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将心神高度集中，努力去“听”辨这些音波中蕴含的“法则”与“情绪”，寻找那一丝可能与自身韵律相和的频率。

这过程极其凶险。那带着阴寒死寂之意的音波尤其难缠，它不与其他音波争锋，只是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消磨着她的“无弦之音”，引动那潜伏的诅咒，让她心头发冷，四肢渐生僵硬之感。

“不能让它主导！”成小意咬牙，将大部分心神用来抵御这阴寒之音，同时脚步不停，在小径上艰难前行。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需要不断调整自身韵律，以适应前方瞬息万变的音波环境。时而需如清风拂柳，卸开锋锐之气；时而需如磐石扎根，抵御沉重压迫；时而又需心若冰清，勘破幻象迷障。

短短数十丈的小径，对她而言却漫长得如同跨越刀山火海。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脸色苍白如纸，神魂之力急剧消耗。好几次，她的“无弦之音”几乎被狂暴的音波冲散，全靠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和对死亡的恐惧，才勉强稳住。

就在她行至小径中段，心神俱疲，那阴寒之音骤然加强，幻化出马武康冷漠转身、地脉守望者将她视为弃卒、以及无数狰狞鬼物扑来的恐怖景象，意图彻底摧毁她的心防！

成小意眼神一乱，自身韵律瞬间出现破绽，周围数道音波如同闻到血腥的饿狼，猛地向她噬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脑海中忽然闪过无弦居内，马武康那句“心中有弦，则万物皆可为琴”。绝境之中，她福至心灵，不再仅仅被动防御，而是将濒临崩溃的“无弦之音”猛地向外一扩，不是对抗，而是尝试去“共鸣”——不是与某一道音波共鸣，而是与这整条千音径那混乱不堪、却又蕴含无穷变化的“背景噪音”共鸣！

她放弃了精细的控制，放弃了分辨善恶，只是纯粹地将自身融入这片音的海洋，去感受那混乱背后的、支撑着所有音波存在的、更深层次的“律动”！

“嗡——”

一种奇异的共振感传来。她感觉自己的“无弦之音”仿佛触碰到了某个无形的基点，虽然依旧微弱，却瞬间变得稳定、坚韧了数倍！那些袭来的音波在接触到这层新生的、带着某种混沌包容意味的韵律时，其破坏性竟被大幅削弱、分解，甚至有一部分被她这奇特的“无弦之音”同化、吸收，转化为支撑她前行的力量！

那阴寒死寂之音仿佛受到了刺激，更加疯狂地冲击，却如同撞上了一堵弹性十足的墙壁，难以寸进。

成小意压力大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不再试图去“适应”或“躲避”音波，而是开始尝试以自身为轴心，引动周遭小范围的音波，形成一种动态的、不断流转的平衡。她前进的速度依然不快，但步伐却变得稳健了许多，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不断与千音径交互的音律力场。

这一幕，落在了少数几个尚未进入深处、或是刻意留在后面观察的人眼中。

那之前出手破解靡靡之音的青衫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以混乱滋养自身，化外力为己用？此女对音律的悟性，竟如此奇特？” 另一侧，一个怀抱焦尾琴、面容枯槁的老妪，浑浊的眼中也掠过一丝精光：“似是而非，非正宗法门，却别具一格……马武康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怪胎？”

成小意无暇他顾，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种新奇的体验中。她感觉自己对“无弦之音”的理解正在飞速提升，那原本微薄的力量，在千音径的“锻打”和“滋养”下，正变得愈发凝实、灵动。

终于，在不知经历了多少次音波冲击与内心挣扎后，她眼前豁然开朗，踏出了千音径的尽头。

云雾散去，一片开阔的山谷呈现眼前。谷中奇花异草，流泉飞瀑，更有点点亭台楼阁掩映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平和的灵机，与径内的狂乱截然不同。已有数十人先她而至，分散各处，或静坐调息，或低声交谈。

马武康正负手立于一处泉眼旁，似乎早已料到她会通过。

成小意走到他身后，虽然疲惫不堪，精神却有种焕然一新之感，眸中神光内蕴，周身那层“无弦之音”虽依旧不强，却已初步具备了生生不息的雏形。

“勉可入眼。”马武康未曾回头，只是淡淡评价了一句。

成小意知道，这已是他难得的认可。她默默调息，感受着体内那股明显壮大了一圈的暖流，以及更加坚韧的灵魂力量。千音径的磨难，让她真正在音律之道上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然而，她也清晰地感觉到，那阴寒的诅咒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被压制了。而在这看似祥和的天音谷内，暗处的窥探感，似乎比谷外更加密集了。

万音会尚未正式开始，暗流已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