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伏魔录 第129章 初闻弦歌

青衫客如烟消散，无弦居内重归那片被精心调律过的静谧。马武康在水榭中静立片刻，方才转身，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成小意藏身的窗口。

“出来吧。”

成小意心头一跳，知道自己的窥探早已被察觉，只得硬着头皮，慢慢从静室中走出，来到庭院里。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但她却感觉像是站在无形的聚光灯下，浑身不自在。

马武康并未追究她偷听之事，只是踱步到一丛翠竹旁，随手摘下一片竹叶，置于唇边。下一刻，一缕清越悠扬、宛如雏鸟初啼又似山泉初融的简单旋律，便从竹叶间流淌而出。

这旋律并不复杂，甚至有些单调，但成小意却猛地怔住了。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仿佛有一股清凉的气息随着乐声钻入耳中，瞬间抚平了她心底因方才见闻而产生的躁动不安，连带着身体里那股因“清音露”而活跃的暖流，都似乎运行得更加顺畅了一些。

乐声止歇，马武康指尖捻着那片竹叶，看向成小意：“感觉如何？”

成小意老实回答：“好像……舒服了很多，心里没那么乱了。”

“此为‘清心咒’的起手式，虽只一丝韵律，亦有安抚心神、引导内息之效。”马武康随手抛掉竹叶，“音律之道，并非只有杀伐。调和身心，滋养万物，亦是其根本。你神魂受创，体内气息紊乱，正需以此类‘生’之律动徐徐调理，对抗那‘寂灭’留下的死意。”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从今日起，每日辰时、酉时，你来此水榭。我教你辨识最基本的‘清’、‘宁’、‘生’三韵。不必你精通音律，只需能听辨、能感受，引导其韵律与你体内气息共鸣即可。这既是疗伤，也是你在此处‘工作’的一部分。”

成小意有些发懵。她本以为所谓的“打理无弦居”就是扫地做饭之类的杂活，没想到竟然是……学听音乐？而且还是这种听起来就很玄乎的“音律之道”？

“我……我能学会吗？”她没什么底气。她从小在市井摸爬滚打，坑蒙拐骗（小打小闹）还算在行，对这种高雅又神秘的东西可谓一窍不通。

“不需要你‘学会’。”马武康语气平淡，“你的‘听’本身，就是关键。照做便是。”

他的态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成小意只能点头应下。她偷偷瞄了一眼马武康，这个男人救了她，给了她暂时安身立命之所，却又如同迷雾，让她完全看不透。他教她音律，是真的为了给她疗伤，还是另有所图？那个“万音会”和“无弦之章”又是什么？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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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守望者总部，最高级别隔离实验室。

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黑石与李军生命体征出现同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蔡少靓调动了总部最强的算力，将黑石监测数据与李军自昏迷以来所有的生理参数、脑波活动、能量残留记录进行地毯式比对分析。屏幕上，无数条曲线、频谱图、能量拓扑结构疯狂滚动、闪烁。

“同步确认！”蔡少靓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虽然极其微弱，但存在明确的、非随机性的关联！主要集中在李军脑部活动出现特定低频波动时，黑石内部的‘寂灭’意志碎片也会产生几乎不可探测的共振！反过来……当黑石被外部能量刺激（如之前的净蚀蛊探针）时，李军的脑波也会出现对应的、极其短暂的紊乱！”

苏青紧盯着星盘，星光在她指尖流转，勾勒出两条看似平行、却在某种更深层面相互缠绕的轨迹：“不是简单的共鸣……更像是一种……残响，或者说，烙印之间的相互感应。李军的‘守土之民’血脉，与那‘寂灭’之力，在上古之时，恐怕有过极深的交集。这黑石碎片，唤醒了他血脉深处沉睡的某些记忆……或者说，创伤。”

这个推论让众人心头一沉。如果“守土之民”的古老传承与“寂灭”是死敌，那么这种感应，对昏迷的李军而言，是唤醒的契机，还是更深的折磨？

“能确定这种感应的具体内容和性质吗？”陈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沉稳依旧，但细听之下，也带着一丝紧绷。

“目前还不能。”岑什兰摇头，她面前摆放着几只因为靠近黑石而彻底“归寂”的蛊虫残骸，“感应层次极深，涉及灵魂本源和规则层面。强行深入探查，风险极大，可能直接引爆黑石，或者对李军的意识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唐棠一直安静地站在观察窗前，看着隔离室内沉睡的李军和那块幽暗的黑石。她的画魂灵韵对情绪和意念的感知最为敏锐。此刻，她秀眉微蹙，轻声道：“我感觉到……李军的意志，并没有完全沉睡。他在挣扎……像是在一片漆黑的泥沼中，与某种东西对抗。而那黑石……像是对面的灯塔，既是吸引，也是威胁。”

“对抗？吸引？”陈默沉吟，“也就是说，这感应对他而言，并非完全是坏事？至少，他的意识因此保持着一定的活性？”

“可以这么理解。”唐棠点头，“但那种对抗非常痛苦，如同在承受凌迟。而且，黑石那边的‘吸引’充满了堕落和死寂的味道，我担心长久下去……”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李军可能在对抗中耗尽最后的心力，也可能被那死寂的“吸引”最终拖入深渊。

实验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黑石不仅是危险的污染源，更成了与李军意识状态紧密相连的“钥匙”，但这把钥匙，本身也带着剧毒。

“改变研究策略。”陈默最终下令，“暂缓对黑石本体的直接刺激和深度解析。集中力量，利用这种同步现象，尝试与李军的意识建立更稳定的连接。苏青，你负责以星辉之力构筑一条最温和的‘桥梁’，唐棠，用你的画魂灵韵尝试传递安抚、引导的意念，什兰，准备最高级别的灵魂守护蛊术，以防不测。我们要做的，不是强行唤醒，而是……给他送去‘锚点’，帮助他在那场内在的对抗中，找到方向。”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新的研究方向确定，地脉守望者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苏青开始推演最适宜的星辉桥梁结构；唐棠调匀呼吸，灵韵在笔尖凝聚，准备绘制蕴含“坚守”、“苏醒”、“大地庇护”等正面意念的图卷；岑什兰则取出了几只色泽温润、形态奇特的玉蛊，开始布置一个繁复的灵魂守护阵法。

而在隔离室中央，李军依旧沉睡，眉头无意识地紧蹙，仿佛正陷于一场无人能窥见的、与古老宿敌的惨烈搏杀。那块引发一切的黑石，则静静躺在不远处，幽暗的表面，似乎倒映着李军挣扎的灵魂之火。

两条线，一条在江南水乡的音律间隙中悄然铺展，另一条则在总部的实验室里与时间赛跑。命运的音符，在无人知晓的层面，已开始悄然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