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如墨,杏花村的雨丝却悄然停了。
风从山口灌进来,吹得院中那株老槐树哗哗作响,像是在低语某种不祥的预兆。
苏晚晴坐在堂屋案前,手中紧攥着一封密信,指尖微微发颤。
“酱罐已抵京,三日后朝会递呈。”——短短九个字,是哑哥舅用最隐秘的暗语写成,藏在鱼腹之中,由信鸽带回。
她等这一刻太久,久到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场无声的战争里。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肩头卸下千斤重担似的往后一靠,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京城大殿之上,那份盖着户部朱印、写着“东宫采办”的调令被当众展开的场景。
沈家私运官粮、勾结太子府敛财的铁证一旦曝光,整个江南漕运体系都将为之震荡。
可就在这片刻安宁里,一声闷响从院子里传来。
“啪!”
狼毫笔坠地,砸在青石板上断成两截。
苏晚晴猛地睁眼,心头一跳。
她冲出房门,只见谢云书仍端坐于案前,手中握着半幅未写完的《兰亭序》,可人已僵直不动,脸色青灰如冻土,唇角泛紫,指尖剧烈抽搐,像被无形之线牵引的傀儡。
“谢云书!”她扑上前去,一把扣住他腕脉。
那一瞬,她的血液仿佛凝固。
气血逆行,经络错乱,真气如沸水翻腾,在体内横冲直撞,竟是走火入魔之象——而这症状,竟与昨日送来的几个昏厥老兵如出一辙!
她瞳孔骤缩,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中毒!
“小春子姨!”她厉声喝道,“封锁院子!任何人不准进出!快去叫石敢当!”
声音未落,她已扯下腰间银针包,翻出最长的一根,刺入谢云书神庭穴。
银针刚触皮肤,竟瞬间变黑!
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寻常毒药,而是能潜行经脉、诱发内息暴走的奇毒。
更可怕的是……它已经蔓延到了村里。
不多时,石敢当背着工具箱疾步而来,面色凝重。
他二话不说,直奔后院井边,撬开一块青砖,露出墙根处一处隐蔽的暗格。
伸手一探,竟抽出一段铜管,细如手指,通体漆黑,末端残留着一层灰白色的粉末。
“不是饮水。”石敢当嗅了嗅,眼神骤冷,“是熏香!这铜管直通地下暗渠,潮气一起,香气随雾上涌——夜半人睡熟时吸入,不知不觉便中招。”
苏晚晴浑身一震。
她忽然想起红袖师姐前日传回的情报:沈家最近重金聘请了一位西域游医,名唤乌桑,擅制“迷心香”,可使人神志昏聩、任人操控,且无色无味,唯有一点破绽——若在夜间点燃艾草,附近十里会有微光闪烁,那是香引催生的一种异变野花,名为“月照金铃”。
而就在昨夜,谢云书高烧呓语时,曾断续念过一句古文:“月照金铃开,太素脉门启……”
《太素脉经》!
她转身就往书房跑,翻箱倒柜找出谢云书珍藏的那一卷残破古籍,颤抖着手翻开至夹页,赫然见一行小字:“归元引毒,聚于指梢;血书解字,方可破牢。”
什么意思?以血为引?解的是什么牢?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的轻响。
“烧银针……我要布‘十三诀’。”
苏晚晴猛然回头,只见谢云书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眸底幽深如渊,虽气息微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抬起右手,指尖仍在抽搐,可动作却异常坚定,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劫。
她不敢迟疑,立刻点燃炉火,将一排银针投入烈焰。
下一刻,谢云书已自行执针,稳准狠地刺向自己七处要穴——风池、膻中、命门、曲泉……每刺一针,身体便剧烈一颤,冷汗如雨般浸透里衣,外袍层层湿透,贴在背上像裹了层冰壳。
而最骇人的是,当他最后一针扎入右手食指指尖时,鲜血涌出,竟非鲜红,而是浓稠如墨的黑血,汩汩流淌,滴落在素帕之上,宛如恶咒。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命运的刑架上,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
可他的眼神,却始终盯着苏晚晴,不曾偏移一分。
他咬牙撑住,在素帕上以血画篆——笔锋顿挫如刀刻,一个古拙的“解”字缓缓成形,墨血蜿蜒,竟泛着诡异的暗金光泽。
指尖一颤,最后一划落下,谢云书眼底骤然失焦,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向后倒去。
苏晚晴一把接住他瘫软的身体,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额头,心口猛地一缩。
“谢云书!”
她低唤一声,却不敢放声哭喊。
四周死寂,风停树止,仿佛天地都在屏息等待这一瞬的结局。
她低头看向那方素帕,血字仍在微微蠕动,像是活物般吞吐着夜气,隐约浮现出几道细密纹路——竟是《太素脉经》中所载的“归元引毒图”残篇!
她瞳孔一震,脑中电光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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