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帅帐的雕花窗棂,在地面织出金色的网。雪儿正站在沙盘前,用小木杆推演战术,杆尖划过之处,仿佛还带着当年她九岁初掌帅印时的锋芒。她忽然回头,木杆在掌心转了个圈:“爸,今天还想问输血的事。”
我的指腹在沙盘边缘的木纹上摩挲,那里还留着她当年输血后虚弱地倚着沙盘的温度。“嗯,”我望着她被晨光染成金棕色的发梢,“你问吧。”
“第一个,”她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甲胄,“爸爸,你养伤时看着我忙前忙后,是不是觉得有我这个女儿很骄傲?”
看你穿着元帅铠甲,一边处理军务一边记着给我换药;看你把退烧药混在蜜水里哄我喝,说“爸乖,喝了就不疼了”;看你在军议上条理清晰地布置防务,转身又端着药碗轻声细语。那时候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我闺女更厉害的人,骄傲得想让全军都知道——这是我青木弘一的女儿,是能扛得起帅印也能守得住爸的雪儿。
“是,”我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整个沙盘的兵戈,“骄傲得想给你立块碑。我的女儿,是元帅,是英雄,更是爸的命。”
雪儿的睫毛颤了颤,泪珠滴在沙盘的沙粒上:“第二个,爸爸,我给你输血的时候,你有没有在梦里听到我叫你呀?”
昏迷里总有个声音在喊“爸,醒醒”,像初春的冰棱化水,清清脆脆的。一开始以为是幻觉,后来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点哭腔,我就拼命想睁眼——得看看我的雪儿是不是在身边。原来那不是梦,是你趴在床边,一声声喊我呢。
“是,”我替她擦去眼泪,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听得到,一直听得到。那声音是拽着我从黑夜里往外走的绳子。”
她往我怀里挪了挪,脸颊贴着我胸前的护心镜:“第三个,爸爸,你知道我输血后身体很虚,还硬撑着照顾你,是不是偷偷心疼得睡不着?”
看你端药碗的手在抖,看你站着都能打晃,却总说“爸,我没事”。夜里我假装翻身,看你趴在桌案上打盹,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军报。心疼得想把你抱到床上去,又怕你醒了接着忙。就那么睁着眼睛到天亮,数你咳嗽了几声,叹气了几次。
“是,”我声音有些沙哑,“心疼得像揣了块冰。恨自己躺在这里,让你受这份罪。”
雪儿的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小小的药碗:“第四个,爸爸,我痊愈那天,你是不是比打了胜仗还高兴呀?”
你能下床那天,我抱着你在帐外转了三圈,像你小时候学会走路时那样。看你能笑着骂我“爸,头晕”,看你接过兵符时手不抖了,比打赢十场仗都痛快。胜仗赢的是土地,可你痊愈,赢的是命啊。
“是,”我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高兴得想放三声炮。我的雪儿能跑能跳了,比占领任何城池都让我踏实。”
她沉默了会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爸爸,当年如果我犹豫了,你会不会怪我呀?”
傻丫头,怎么会怪你。你那时候才十岁,本该躲在爸身后撒娇,却要做这么难的决定。就算你犹豫了,爸也只会心疼你——我的女儿,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不会,”我笑了,眼角却发涩,“爸只会抱着你说‘咱不抽了’。你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雪儿忽然转身从食盒里端出一碟桂花糕,热气裹着甜香漫过来:“爸,尝尝。”她用银叉挑了一块递到我嘴边,“我让炊事班加了枣泥,补气血的。爸,谢谢你为我骄傲,谢谢你不怪我。现在我能扛着你跑三里地,再也不用你担心了。”
桂花糕的甜混着她的话,暖得人心头发烫。我望着她被热气熏红的脸颊,眼泪没忍住,掉在青瓷碟上。这丫头,十五岁的年纪,早已把“元帅”和“女儿”的担子都扛得稳稳的。
“傻雪儿,”我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爸这辈子最大的胜仗,就是有你这个女儿。”
午后的阳光晒得帅帐里暖洋洋的,雪儿正趴在榻上翻《吴子兵法》,书页被风掀得哗啦响。她忽然坐起来,手里捏着枚虎符,上面的铜绿透着岁月的光:“爸,再问你几个问题。”
“嗯。”我替她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
“第一个,爸爸,当年我当元帅带你打仗,又给你输血,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大了?”
看你九岁在军帐里指挥千军万马,就觉得你长大了;看你十岁把血输给我,说“爸,我没事”,才知道你不仅长大了,还把我护在了身后。我的小丫头,不知不觉间,已经能为我遮风挡雨了。
“是,”我点头,“又心疼又骄傲。原来我的雪儿,早就不是需要爸抱着过马路的小不点了。”
雪儿的耳朵红了:“第二个,爸爸,你养伤时,我给你喂药你都乖乖吃,是不是怕我生气呀?”
怕你生气是真的,更怕你累着。看你端着药碗站半天,手都酸了,我要是再皱下眉,你肯定又要熬一遍。就想让你快点把药喂完,能坐下歇会儿,哪怕喘口气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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