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帅帐的竹帘,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雪儿正用银勺搅着碗里的莲子羹,羹里的冰糖折射出的光,像极了她醒来那天,我落在她手背上的泪珠。她忽然抬头,勺柄在碗沿轻轻磕了一下:“爸,今天想问你我醒来那天的事。”
我的指腹在她递来的帕子上摩挲,那柔软的触感让我想起她当时擦我眼泪的指尖。“嗯,”我接过帕子叠好放在案上,“你问吧。”
“第一个,”她声音轻得像羹上的热气,“爸爸,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你趴在床边睡觉,脸上还挂着泪珠,是不是因为一直守着我太累了呀?”
你昏迷了两天两夜,我就趴在床边守了两天两夜。军医说“能不能挺过今晚看造化”,我不敢合眼,盯着你胸口的起伏数着呼吸。后半夜实在撑不住眯了会儿,梦里全是你倒在我怀里的样子,一激灵醒过来,眼泪就掉了,还没来得及擦,就被你看见了。
“是,”我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着晨光,“累,更怕。怕一合眼,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那眼泪,是累出来的,更是吓出来的。”
雪儿的睫毛颤了颤,泪珠滴在羹碗里:“第二个,我抬手想给你擦眼泪,刚碰到你的脸颊你就醒了,你是不是连睡觉都在惦记着我呀?”
耳朵一直竖着听你动静,哪怕打盹也像揣着颗惊弓之鸟的心。你手指刚碰到我脸,我就像触电似的弹起来——那是惦记到骨子里了,连神经都替我守着你。
“是,”我替她擦去眼泪,指腹带着薄茧,“梦里都在听你呼吸。你一动,我比谁都醒得快。”
她往我怀里挪了挪,发顶蹭着我的下巴:“第三个,我跟你说‘爸,我没事了,你别哭了’的时候,你为什么眼泪流得更凶了呀?”
你那声“爸”软得像棉花,比任何药都管用。之前强撑着不敢哭,怕晦气,可你一开口,就像捅破了我心里的堤坝——我的雪儿还能说话,还能叫我爸,那委屈、后怕、庆幸全涌上来,怎么挡都挡不住。
“是,”我声音有些沙哑,“之前不敢哭,怕你听见了没力气醒。你一说没事,我就知道,能在你面前当回没出息的爹了。”
雪儿的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小圈:“第四个,你醒来后立马亲了我好几口,是不是因为太开心我终于醒了呀?”
开心得想把你揉进骨血里。亲你额头,是谢老天把你还回来;亲你脸颊,是怕这是梦,得尝尝热乎气;亲你手背,是想告诉它,以后还能抓着爸的手撒娇。那几口,是把三天的担心全化成了亲。
“是,”我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开心得不知道该干啥。就想亲亲你,确认你是真的醒了,不是爸在做梦。”
她沉默了会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爸爸,你趴在我床边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梦见我醒不过来了呀?”
梦见你跟我说“爸,我走了,跟妈作伴去”,我伸手抓,却抓了个空。梦见军医摇着头说“没救了”,我抱着你冰冷的身子,在空帐里喊你的名字,没人应。那梦太真,醒过来看到你睫毛动了动,我才敢喘气。
“是,”我笑了,眼角却发涩,“梦得太真,吓得我心脏都快停了。还好醒过来就看到你,不然爸真要疯了。”
雪儿忽然把莲子羹往我面前推了推:“爸,你也喝点。”她用勺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加了百合,安神。爸,谢谢你守着我,谢谢你做了噩梦还不肯走。现在我能天天陪你吃饭,再也不让你做噩梦了。”
莲子羹的甜混着她的话,暖得人心头发烫。我望着她被晨光染成金色的发顶,眼泪没忍住,掉在青瓷碗里。这丫头,九岁能当元帅,却总在我面前露出最软的样子。
“傻雪儿,”我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旋,“以后爸的梦,全是你打胜仗的样子。”
午后的阳光晒得帅帐里暖洋洋的,雪儿正趴在榻上翻《孙子兵法》,书页被风掀得哗啦响。她忽然坐起来,手里捏着枚玉貔貅——那是她九岁生辰时我送的护身符。“爸,再问你几个问题。”
“嗯。”我替她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
“第一个,我昏迷了那么久,你是不是每天都这样趴在床边守着我,连好好睡一觉都不敢?”
每天就趴在床边眯两三个时辰,胳膊麻了换只手,下巴硌疼了垫块帕子。副将说“将军去帐里睡会儿”,我哪敢动?就怕我一走,你醒了看不见我,该害怕了。
“是,”我点头,“不敢睡,更不敢走。就想让你一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爸。”
雪儿的耳朵红了:“第二个,我擦你眼泪的时候,你是不是能感觉到我的手,所以一下子就醒了呀?”
你的手刚碰到我脸,我就知道是你。那温度,那力道,跟你小时候撒娇摸我胡茬时一模一样。就算睡得再沉,你碰我,我都能醒——这是当爸的本事。
“是,”我声音低了些,“你的手一碰到我,我就知道是我的雪儿醒了。那感觉,比打仗时听号角还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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