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纹锤插进碑底的刹那,地脉搏动骤然加速。我还没来得及稳住气息,三百只噬魂鸦已如黑云压顶般俯冲而下。
第一只鸦喙张开,露出森白骨刺,直扑卜旻面门。它速度极快,却在接近他身前三尺时猛然顿住,仿佛撞上无形屏障。其余鸦群紧随其后,层层叠叠围成半圆,赤红双目齐刷刷转向我。
我知道它们察觉了——刚才那一道血咒,已经改写了控制权。
可我还来不及喘息,左眼金瞳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灼痛。识海翻腾,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刺神经。我咬牙撑住身形,指尖仍残留着画咒时的温热血迹。那道以真灵之血勾勒的符文此刻正悬浮于空中,微微震颤,如同活物吐息。
“小丫头有点门道。”卜旻立在罗盘上方,声音沙哑,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
我没回应。右手悄然滑向雷纹锤柄,准备随时拔出反击。刚才那一咒耗力极大,若他趁机发难,我未必能再撑一次。
话音未落,七根乌黑长钉自他袖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每一根都精准钉入一只领头鸦的头颅,钉尖没入瞬间,鸦身剧烈抽搐,随即化作缕缕黑烟崩散。
其余鸦群触碰到那些黑烟,顿时僵滞不动。它们悬在半空,翅膀微颤,仿佛被某种更高阶的意志压制。紧接着,所有鸦体开始扭曲、萎缩,最终尽数被吸入卜旻掌心。
他五指合拢,轻轻一握,掌中黑气便彻底湮灭。
“但逆命推演的代价,你可付得起?”他低头看着我,语气平淡,却像一块沉石砸进水面。
我没有退后。反而向前半步,将雷纹锤斜指地面,锤面残留的血光尚未褪去。“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我说,“你要我帮你活到日出,那就先让我知道——凭什么是我?”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审视,又像确认。
“因为你踩中了逆命盘的核心规则。”他说,“它不认修为,不认血脉,只认命格是否被外力强行扭转过两次以上。一次是生死簿篡改,一次是本源剥离……而你,”他顿了顿,“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我心头一紧。
这不是我能轻易解释的事。穿越本身已是禁忌话题,更别说涉及混沌幻灵珠的存在。但我没有否认。
“你说对了一半。”我缓缓道,“可你呢?一个被钉在谷底三百年的残魂,凭什么还能操控噬魂钉?玄蚑氏的控魂术,向来只传嫡系。”
卜旻沉默了一瞬。风掠过残碑,卷起几缕灰雾,在我们之间飘荡。
“我不是玄蚑氏正统。”他终于开口,“我是叛族者。当年为求长生,偷炼禁术,结果反噬肉身,只剩一缕残魂依附逆命盘苟延。这三百载,我靠吞噬怨气续命,也学会了怎么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活。”
他说得坦然,没有掩饰。
可越是这样,我越不敢放松警惕。一个甘愿承认罪行的人,往往比死不悔改的更危险。
我悄悄调动识海中的混沌幻灵珠。它依旧安静,但当我集中意念,它便在深处泛起微光,自动模拟出三种可能结局:若我现在发动第二咒,能否压制他?若他所说属实,逆命推演究竟需要多少寿元?若我拒绝合作,这些残碑是否还能再次启动?
推演速度极快,几乎在呼吸间完成。
结果显示:胜算不足四成。代价未知,极可能致命。而脱离此地的路径,已被地脉异动封锁。
也就是说,我只能暂时与他共存。
“刚才那一咒,我能反控鸦群。”我盯着他的眼睛,“也能反控你。”
这话不是虚张声势。《玄蚑噬魂咒》的核心在于“命格压制”,只要对方魂体未固、依赖外物维系存在,就有机会侵入其神识链路。而卜旻显然符合这个条件。
他笑了,笑声干涩。“你以为我没防着?”他抬起左手,袖口滑出一道暗金锁链,缠绕在手腕上,末端隐入虚空,“这是我自己刻的封印,一旦神识被动摇,立刻引爆残魂本源——你想控我,就得先准备好陪葬。”
我没有动。
空气凝滞了几息。
然后,我松开了紧握锤柄的手指,改为横置于胸前,做出收势姿态。“我不杀你。”我说,“至少现在不杀。但你也别想耍花招。下一咒,我不保证目标是谁。”
他点点头,神色略缓。“好。那我们继续。”
“你说我能引动逆命盘。”我追问,“那就证明给我看——为什么是我?不说清楚,我不可能把命交给你。”
他仰头望了望天。灰暗的穹顶下,怨气仍在缓慢流转,像是某种古老阵法的余波。
“因为你身上有‘断线’的痕迹。”他忽然说。
我一怔。
“凡人命格如丝线,轮回有序。可你的线断过两次。”他指向我胸口,“第一次,是你原本的世界终结;第二次,是你被选为宿主,强行接入原初之心。这两断,让你成了‘无籍之人’——不在生死簿,也不归轮回管。这种命格,百年难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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