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马憾山那饱含血泪的控诉与决绝的誓言,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韩沐心中激起滔天巨浪,却无法融化那十八年血海深仇凝结的坚冰。他眼中的寒芒,如同万载玄冰地狱,冰冷刺骨,死死锁在马憾山身上。
然而马憾山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更加复杂、更加令人窒息的波澜!
“说来……也惭愧……” 马憾山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脊梁压垮的疲惫和……难以启齿的羞耻!他魁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缓缓坐下,双手撑在布满裂痕的石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早在……数十年前……” 马憾山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我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痛苦的自责和追悔莫及:
“那时……王重山……他……与鸣剑山庄的人……私下往来甚密!”
“起初……我并未在意……只道是江湖朋友,互相走动……毕竟……鸣剑山庄势力庞大……结交一二,对镖局也有益处……”
“我……太信任他了!太……愚蠢了!”马憾山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肌肉因痛苦而扭曲!
“直到……数年前……”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艰涩,带着一种被毒蛇噬咬般的寒意,“我……才开始……隐隐觉得……不对!”
“我暗中……动用了一些……埋得很深的关系……秘密查探……”
马憾山的眼神变得锐利而痛苦,仿佛在揭开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疤:
“结果……让我……心惊胆战!!”
“我发现……近十几年来……江湖上发生的……几桩震动武林、手段极其残忍的灭门惨案……比如……远在燕北的霍家!辽东的全氏!还有……江南的几桩无头公案……”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声音就低沉一分,仿佛那些名字都带着冤魂的哭嚎!
“这些惨案……背后……似乎……都隐隐有我陇平镖局的……影子!!”
“或是……有穿着我陇平服饰、打着‘平’字旗号的人……在案发前后神秘出现、消失!”
“或是……有陇平镖局的车辆……在案发地附近被目击!”
“或是……有不明来历、价值连城的‘货物’……通过我陇平镖局的秘密渠道……被运走!!”
“这些线索……如同蛛丝马迹……零零碎碎……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马憾山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巨大的恐惧!那恐惧,并非源于敌人,而是源于……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我……才真正明白……我……错了!大错特错!!”
“我……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整个陇平镖局……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鸣剑山庄……和他王重山……用来清洗异己、掠夺珍宝、掩盖罪行的……一把染血的刀!!”
马憾山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自责而剧烈颤抖!他双手死死抓住石桌边缘,坚硬的石头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恨!我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中那股滔天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深沉的、如同溺水般的无力感和……一种令人心碎的软弱所取代!
“我……不能……”
他缓缓松开紧握石桌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膝上。那曾经如同山岳般挺直的脊梁,此刻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他抬起头,看向韩沐,眼神中充满了挣扎、痛苦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因为……我的家人……”
“尤其是……我的女儿……”
马憾山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父亲特有的、深入骨髓的柔情和……恐惧:
“她……那时才十来岁……天真烂漫……是我……老来得子……唯一的骨血……”
“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王重山……那个畜生!他……知道我唯一的软肋!”
“他……掌控着镖局大半势力!爪牙遍布!心狠手辣!!”
“我……不敢赌!!”
马憾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那是一个父亲在至亲安危面前,最无助、最真实的恐惧:
“我怕……我怕我一旦动手……打草惊蛇……他会……他会对我的女儿……下毒手!!”
“我……我纵横半生!杀人无数!何曾怕过?!!”
“可是……为了我的女儿……我……我……”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竟从这位铁血枭雄的眼角无声滑落!滴落在冰冷破碎的石桌上!
“我……退缩了……”
“我……选择了……沉默……”
“我……只想……护住我的女儿……让她……平安长大……”
“我以为……只要我装作不知道……只要我……继续让他掌权……他……或许……或许会念在……多年兄弟情分……放过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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