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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总裁豪门 > 蚀骨锥心穿肠 > 第13章 断肢赎罪:截肢后他当了我的狗(上)

温萦夏替父顶罪入狱五年,出狱那日暴雨倾盆。

她看见周寻在别墅落地窗前拥吻新欢,而她的父亲在殡仪馆等着付不起的停尸费。

“打扫干净。”他扔给她佣人制服,地板还残留着昨夜欢爱的痕迹。

当她签下截肢同意书换钱葬父时,周寻疯了一样冲进手术室抢走文件:“用我的腿!”

三个月后,温萦夏的机械义肢踩碎他膝盖骨。

金属关节发出冰冷的液压声:“周总,当狗要爬着走。”

她远走他乡的飞机起飞时,周寻拖着断腿爬遍全城。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您订购的钛合金犬用义肢已发货。”

---

雨,不是天上落下的水,是冰冷沉重的铅块,带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狠狠砸在温萦夏身上。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在她身后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合拢了。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就在这声钝响里被彻底隔绝。没有欢呼,没有迎接,只有漫天席地的灰黑色雨幕,贪婪地吞噬掉她重获自由的瞬间。

她身上那件入狱前穿的米白色棉布连衣裙,早已洗得发硬变形,此刻被雨水一浇,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和过分纤细的腰肢,像一块湿透的、随时会碎裂的旧抹布。雨水顺着她黏成一缕缕贴在额角、脸颊的短发往下淌,流进眼睛里,酸涩刺痛,她只是用力眨了眨,视线穿过茫茫雨帘,固执地投向监狱大门外那条空荡荡的、泥泞不堪的路。

没人。

那个佝偻着背、每次探监都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浑浊老眼里满是愧疚和担忧的老人,没有出现。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猛地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一种比监狱高墙更令人窒息的寒意,顺着湿透的衣衫,蛇一样钻进骨髓深处。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手指死死抠进自己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胳膊里,指甲陷进皮肉,留下深深的月牙印,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片麻木的钝痛。

雨声震耳欲聋,几乎淹没了她粗重的呼吸。她拖着脚步,一步步挪到路边简陋的公交站台。锈蚀的铁皮顶棚勉强挡住了一部分雨水,滴滴答答的漏水点在她脚边砸出一个个小水洼。她靠着冰冷的站牌柱,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从贴身口袋里,她掏出一张同样被雨水洇湿、边缘已经泡软发烂的纸——监狱开具的释放证明。上面的字迹晕开,像一团团模糊的墨渍,模糊了她“温萦夏”的名字,也模糊了那五年沉重的光阴。

公交车带着一身泥水,像一头疲惫不堪的巨兽,喘着粗气停在她面前。车门“嗤”一声打开。温萦夏投下仅有的几枚硬币,硬币落入铁皮箱的声响空洞而遥远。车厢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乘客,带着城市人特有的漠然。她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湿透的衣服紧贴着冰冷的塑料座椅,寒气直透心底。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是陌生的,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在雨幕中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这个世界,在她被关进去的五年里,像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无情地把她抛在了某个荒凉的站台。

车程漫长而煎熬。她闭上眼,试图驱散脑子里那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她恐惧的念头。但父亲的音容笑貌,他佝偻的背影,他隔着探视玻璃无声翕动的嘴唇,固执地占据着她的脑海。一个可怕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终于,她在一个老旧、墙体斑驳剥落的小区门口下了车。这里曾是她和父亲相依为命的蜗居。雨势小了些,变成缠绵冰冷的雨丝。她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坑洼积水的路面上,走向那栋熟悉的单元楼。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饭菜混杂的油腻气息。她停在熟悉的门牌号前,抬起手,指关节在冰冷的、落满灰尘的防盗铁门上顿了顿,终于还是敲了下去。

“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空洞得吓人。

没人应门。

她又用力敲了几下,声音更大,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促。

“谁啊?”旁边一扇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睡眼惺忪、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的中年女人的脸。是邻居张婶。

“张婶,”温萦夏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不成调,“是我,萦夏。我…我爸呢?”

张婶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聚焦,愣了几秒,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只留下门缝里传出的、压低了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萦夏?你…你出来了?唉…你爸他…你爸他…上个月人就没了啊!就在家…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就不行了…”

轰——!

温萦夏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雨声,邻居的说话声,甚至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都消失了。世界在眼前疯狂地旋转、坍塌,只剩下张婶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和那句不断回响的魔咒——“没了”、“不行了”。

身体晃了晃,她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满是铁锈的防盗门,指尖被粗粝的锈迹划破也浑然不觉。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像是一块巨大的寒冰,瞬间冻僵了她全身的血液。

“没…了?”她喃喃地重复,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被楼道里的穿堂风吹散。眼神空洞地望着张婶门缝里透出的那一线微光,里面没有任何焦点。

张婶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对麻烦的避讳:“是啊,唉…可怜见的。你爸那个病…拖了那么久,你进去后更不行了。人走了,后事…是街道办的人帮着简单处理的。他们好像…好像联系不上你,最后…最后是送到城南那个…那个‘永安’殡仪馆去了。你去那儿问问吧…”

“永安殡仪馆”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温萦夏的耳朵里。

城南,永安殡仪馆。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麻木的神经。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充斥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楼道,怎么在雨中跋涉,又怎么辗转坐上另一辆破旧的公交车,最终抵达那片弥漫着消毒水、香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沉寂气息的建筑群的。

殡仪馆大厅空旷、肃穆,惨白的灯光打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空气里浮动着消毒水和廉价线香混合的诡异气味。角落里零星坐着几个神情哀戚的人,低低的啜泣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温萦夏浑身湿透,脸色比墙壁还要惨白,湿漉漉的短发紧贴着头皮,单薄的身影在大厅里显得渺小而突兀,像一片被狂风骤雨打落在泥泞里的枯叶。

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面色刻板的工作人员接待了她。他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板得像在读说明书:“姓名?死亡时间?大概特征?”

温萦夏报出父亲的名字,声音抖得厉害。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

“哦,温建国。”他指尖点了点屏幕,“编号b区-073冷柜。费用还没结清,停尸费、冰柜费、基本处理费……拖了快一个月了,连本带利,一共是两万三千七百六十块五毛。”他推过来一张打印得密密麻麻的单据,上面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像狰狞的蚂蚁,爬满了纸张。“钱什么时候交?不交的话,明天下午三点前必须把遗体领走处理。我们这儿不是慈善机构。”

两万三千七百六十块五毛。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温萦夏的太阳穴上,砸得她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她死死抓住冰冷的柜台边缘,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入狱五年,与世隔绝,身无分文。出狱时口袋里那几枚硬币,是她在里面做手工攒下的全部“财产”,早已在公交车上投得干干净净。

“我…我现在没有钱…”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能不能…能不能宽限几天?我去想办法…”她近乎哀求地看着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掀起眼皮,终于正眼看了她一下,那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和公事公办的冷漠。“宽限?”他嗤笑一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每天冰柜费、管理费都在涨,你拖得起?明天下午三点,要么交钱,要么领走。没地方埋?火化场旁边有集体处理,便宜,几百块就行。”他顿了顿,补充道,“骨灰盒另算。”

“集体处理”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温萦夏的心窝。她的父亲,一辈子老实巴交,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最后却要因为她替人顶罪的五年,落得一个无人收殓、被草草处理的结局?这比她在监狱里挨过的任何打骂都要让她痛彻心扉。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没有当场瘫倒在这冰冷的地板上。

“我…我知道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洞得不像是自己的。她抓起那张仿佛有千钧重的催命符,指腹划过冰冷的纸张边缘,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她转过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挪出殡仪馆那扇沉重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大门。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却浇不灭她心头那簇名为绝望和恨意的火焰。雨水混着眼角无声滑落的滚烫液体,在脸上肆意横流。她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似乎想借此洗去那深入骨髓的屈辱和彻骨的冰冷。

父亲孤零零躺在冰冷的b区-073冷柜里。

而她,身无分文。

世界如此之大,她竟找不到一丝缝隙容身,找不到一条生路可走。

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个名字——周寻。那个她曾经掏心掏肺爱过、信任过,最后却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那个她替其父亲顶下“重大商业泄密”罪名,换来五年牢狱之灾的男人。

恨意,像毒藤蔓,在这一刻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更卑微的念头压倒了恨——她需要钱,立刻,马上!为了父亲能入土为安,为了不让那个老实了一辈子的老人死后还要遭受“集体处理”的羞辱,她可以放下所有的尊严,去求他,去乞讨!

凭着五年前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个位于城市最昂贵地段、如同冰冷堡垒般的别墅区——周寻的家,那个曾经也短暂地被她称之为“家”的地方。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五脏六腑都在被名为羞耻和痛苦的火焰灼烧。雨水冲刷着她,却洗不去那份深入骨髓的狼狈。

别墅区的保安拦住了她。对方穿着笔挺的制服,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警惕,像在看一个误入高档场所的乞丐。

“找谁?”保安的声音平板无波。

“周寻。”温萦夏吐出这个名字,喉咙里像堵着一团砂砾。

“周先生?有预约吗?”保安上下打量着她湿透、廉价、沾满泥点的旧裙子,眉头皱得更紧,显然不信她认识这里的主人。

“没有预约。但…请你告诉他,温萦夏找他。”她努力挺直背脊,尽管这让她看起来更加单薄脆弱。

保安狐疑地看了她几秒,大概是被她眼神里某种近乎绝望的执拗触动,最终还是拿起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片刻后,他放下对讲机,语气依旧冷淡,但侧开了身:“周先生说让你进去。直走,最里面那栋。”

厚重华丽的雕花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温萦夏踏进去的瞬间,一股暖意混杂着名贵香薰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冰冷潮湿的世界形成刺目的对比。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头发凌乱湿透,脸色惨白如鬼,衣服紧贴身体,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鞋子上沾满泥泞,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污浊的湿脚印,在奢华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刺眼和不堪。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栋如同宫殿般的独栋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像一幅精心装裱的奢华生活画卷。就在她走近的刹那,她看清了窗内的景象。

周寻。

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衫,衬得他身形挺拔。五年时光似乎对他格外宽容,只为他平添了几分成熟沉稳的锐利。他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温存的笑意,那笑意是温萦夏曾经无比熟悉、无比眷恋的,此刻却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他怀里,依偎着一个年轻娇媚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性感的真丝睡袍,长发微卷,皮肤白皙细腻,像一朵精心呵护的温室玫瑰。周寻的手,正无比自然地、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亲昵,揽在女人纤细的腰肢上。女人仰着脸,红唇轻启,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甜蜜的私语。周寻低笑一声,微微侧头,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轻轻落在女人的额角。

窗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上演着情人间的旖旎缱绻。

窗外,大雨滂沱,冰冷刺骨,站着一个刚从地狱爬出、身无分文、父亲尸骨未寒的弃子。

温萦夏的身体瞬间僵硬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以为自己早已心死,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个男人流一滴泪。可此刻,眼眶里干涩得发疼,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只有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滚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她像一个误闯了他人幸福世界的幽灵,被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隔绝在外,清晰地目睹着自己曾经拥有又彻底失去的一切,以一种无比残忍的方式在她眼前上演。巨大的落地窗如同一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的狼狈、落魄,与窗内那对璧人的光鲜、恩爱形成了地狱与人间的残酷对比。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在她的心上。

就在这时,窗内的周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揽着情人的手微微一顿,目光随意地投向窗外。隔着厚重的玻璃和雨幕,他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站在暴雨中、如同落水鬼般的身影。

温萦夏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温存笑意瞬间凝固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惊讶?是厌恶?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动?但那光芒消失得太快,快得让温萦夏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周寻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漠,甚至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他对着旁边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娇媚的女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脸上顿时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嫌弃,红唇微张,随即又娇嗔地往周寻怀里缩了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洁的秽物。

别墅厚重的雕花大门无声地向内打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整洁佣人制服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板:“温小姐?周先生让你进去。”

温萦夏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她脚边汇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渍。进去?踏入那个充斥着他们欢爱气息、对她而言如同炼狱的地方?屈辱感如同毒藤,瞬间缠紧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但父亲躺在殡仪馆冰冷抽屉里的景象,那张写着天文数字的账单,像两只无形的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迈开脚步,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踏入那扇奢华的大门。暖意和浓郁的香薰气味瞬间包裹了她,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恶心。玄关宽敞明亮,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狼狈——湿透的旧裙子,沾满泥泞的廉价鞋子,还有她那张苍白如纸、写满疲惫和绝望的脸。

“周先生让你去书房等他。”佣人指了个方向,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眼神却在她湿透的衣服和弄脏的地板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温萦夏沉默地点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循着佣人指的方向,走向那间位于别墅深处的书房。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吸不走她身上滴落的雨水和鞋底带进来的泥污。空气里残留着一种甜腻的、属于陌生女人的香水味,混合着某种更为原始、暧昧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未散尽的烟酒味混杂着女人身上甜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灯光有些昏暗,巨大的红木书桌后并没有人。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地面。

就在书桌旁那块昂贵的波斯地毯边缘,靠近真皮沙发的地方,散落着几件衣物——一件显然是女人穿的、揉成一团的黑色蕾丝内衣,还有一条明显属于男人的深色领带,随意地丢弃在地毯上。旁边深色的沙发皮面上,几点可疑的、已经干涸的深色污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温萦夏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眼前的一切,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昭示着昨夜这里发生过什么。那残留的气息,那散落的衣物,那沙发上的污渍……都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扎进她的脑子。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片狼藉,急促地喘息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压制住胸腔里翻腾欲呕的恶心感和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耻辱感。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枯叶。

就在这时,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温萦夏没有回头。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一股混合着高级须后水、烟草和昨夜那个女人甜腻香水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牢笼,瞬间将她笼罩。

“呵,”一声低沉、听不出情绪的轻哼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五年不见,温萦夏,你倒是准时。” 周寻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渣,每一个字都砸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温萦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像风中残烛。她没有回头,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身后那无孔不入的压迫感和羞辱感。

脚步声绕过她,停在了她面前。

周寻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家居服,更衬得他肩宽腿长,气度迫人。五年时光似乎只在他身上沉淀出更深的冷漠和一种掌控一切的锐利。他微微垂着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她湿透的、沾着泥点的旧裙子上逡巡,最后落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被雨水打湿、失去了价值的旧物。

“抬起头。”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温萦夏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笑意、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她狼狈不堪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出她的卑微和落魄。

“周寻,”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带着血沫,“我爸…我爸他…走了。”巨大的悲痛和羞耻让她几乎难以启齿,但想到殡仪馆冰冷的抽屉,想到那张催命的账单,她强迫自己说下去,“在殡仪馆…停尸费…需要钱…”

“钱?”周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薄唇勾起一个冷峭的弧度,眼神里的轻蔑如同实质的冰锥,“温萦夏,你以为我是开慈善堂的?还是说,坐了五年牢,脑子也锈掉了?”他微微俯身,靠近她,那股混合着烟草和香水的气息更加浓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让她一阵眩晕。

“你替你那个废物爹顶罪,是你自己蠢,心甘情愿。”他的声音压低了,却更显冰冷刻骨,“这五年,你欠我的,拿什么还?嗯?”

“我…”温萦夏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几乎站立不住。为了父亲…为了父亲…她在心底一遍遍默念,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想借钱?”周寻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残忍的兴味,“可以。”

温萦夏猛地抬起头,灰败的眼底燃起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然而,周寻接下来的动作,却像一盆冰水,将她那点可怜的火苗彻底浇灭。他随意地抬手,指向书房门口的方向。温萦夏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个中年女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手里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却是最普通的灰色佣人制服。

“把这里,”周寻的声音毫无温度,目光扫过地毯上散落的黑色蕾丝内衣、那条领带,以及沙发皮面上干涸的污渍,最后定格在温萦夏惨白的脸上,“打扫干净。”

“每一寸地方。”他补充道,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冷酷,“用你的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让我满意了,或许会考虑,施舍给你一点,安葬你那个废物父亲的棺材钱。”

“砰”的一声,一套崭新的、带着折痕的灰色佣人制服被扔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布料粗糙,颜色灰败,像一团抹布。

温萦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足以焚毁灵魂的屈辱。她死死地盯着脚边那套衣服,仿佛那不是布料,而是烧红的烙铁。

“周寻…”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般的绝望和最后一丝难以置信的挣扎,“你…你怎么能…”

“不能?”周寻挑起眉梢,那抹冰冷戏谑的笑意更深了,眼底却毫无温度,“那就滚。带着你那死鬼老爹,一起滚得远远的。”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家居服的袖口,动作优雅而残忍,“或者,你想让我‘请’保安把你像垃圾一样丢出去?”

滚?她能滚到哪里去?父亲还在殡仪馆冰冷的抽屉里,等着那笔她根本无力支付的停尸费!滚出去,就意味着父亲将面临被“集体处理”的命运!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再用力搅动。巨大的痛苦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尊严和羞耻。她猛地闭上眼睛,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干涩的眼眶,混合着脸上冰冷的雨水,汹涌而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然后,在周寻冰冷、审视、带着一丝残忍期待的目光中,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弯下了僵硬的腰。

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抓住了地上那套灰色的佣人制服。

布料粗糙的触感摩擦着她冰冷的指尖,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她直起身,将那套衣服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千斤重的耻辱。她没有再看周寻一眼,也没有看那片狼藉的地毯和沙发。她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脚下那块被她的湿脚印弄脏的光洁地面,一步一步,僵硬地、无声地走出了书房,走向佣人指给她的那个狭小、冰冷的盥洗室。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奢华的世界和周寻那令人窒息的目光。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冰冷的白瓷砖和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抱着佣人制服如同抱着裹尸布的自己。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顺着门板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怀里的制服掉在地上。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将即将冲出口的悲鸣和呜咽死死堵在喉咙深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膝盖上那块粗糙的布料。

冰冷的瓷砖地面寒意刺骨,透过薄薄的裙子直钻骨髓。温萦夏瘫坐在那里,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和那几乎要将她灵魂撕裂的屈辱。盥洗室狭小的空间像一个冰冷的囚笼,将她死死困住。

门外,隐约传来女人娇媚的笑声和周寻低沉的回应,模糊不清,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脆弱的神经上。她猛地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皮肤被粗糙的指腹擦得生疼。不能哭。温萦夏,你不能在这里崩溃!

为了父亲。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道微弱的星光,在无边的黑暗绝望中指引着她。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和残留香薰的空气呛得她肺叶生疼。她撑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站起来,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她走到洗手池前,拧开冰冷的水龙头。

刺骨的冷水哗哗流下。她掬起一捧,狠狠泼在脸上。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湿漉漉、眼睛红肿、脸色惨白如鬼的女人。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套灰色的佣人制服。布料粗糙,带着一股仓库的陈腐气息。她面无表情地解开自己身上那件湿透的、如同冰冷裹尸布般的旧裙子。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她迅速套上那套灰色的制服。宽大的上衣,肥大的裤子,让她看起来更加瘦小、卑微,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可怜虫。

换好衣服,她拿起盥洗室里准备好的清洁工具——水桶、抹布、消毒液。拎着这些东西,她重新走向那间如同炼狱的书房。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推开书房门,那股混合着烟酒、甜腻香水以及某种暧昧气息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周寻已经不在了。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那片无声诉说着昨夜疯狂的狼藉,和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温萦夏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片区域——散落的黑色蕾丝内衣,随意丢弃的深色领带,还有沙发皮面上那几处刺目的、已经干涸的深色污渍。胃里一阵翻搅,她猛地捂住嘴,强压下那股汹涌而上的恶心感。

她走到沙发旁,缓缓蹲下身。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她拿起抹布,浸入冰冷的、散发着刺鼻消毒水气味的水桶里。冰水瞬间刺痛了指尖。她拧干抹布,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那不是她的手。

然后,她伸出手,朝着地毯上那件揉成一团的黑色蕾丝内衣抓去。

指尖触碰到那滑腻、冰凉的面料时,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厌恶感让她几乎立刻就想缩回手。她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对抗这巨大的屈辱。她抓起那件内衣,像抓起一块烧红的烙铁,飞快地丢进水桶里。

接着是那条领带。柔软的丝绸触感,带着属于周寻的气息,缠绕上她的指尖。她猛地闭上眼,抓起它,同样狠狠丢进水桶。冰冷的消毒水瞬间将它们浸没。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几处沙发污渍上。深褐色,已经干涸板结,紧紧附着在深色的真皮表面,像丑陋的伤疤。她重新浸湿抹布,拧得半干,然后,俯下身,将抹布用力地按在那片污渍上。

冰冷的湿意透过抹布传来。她开始用力地、反复地擦拭。一下,两下…干涸的污渍很顽固,她需要施加更大的力气。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钻进她的鼻腔,呛得她一阵阵咳嗽,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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