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江南烟雨杀机藏
那一夜的山路狂奔,耗尽了我刚刚积攒起来的大部分力气。肩头的箭伤(被黑衣人刀风所伤)和手臂的划痕火辣辣地疼,旧伤也在疲惫的侵袭下隐隐作痛。我不敢停歇,凭着求生的本能和一股狠劲,硬是撑着在黎明前,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里面不大,但干燥通风。我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检查了一下伤势,幸好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我拿出桑婆婆给的伤药,忍着痛撒在伤口上,又撕下里衣干净的布条草草包扎。
做完这一切,天光已经微亮。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又累又饿,但精神却高度紧张。那个黑衣杀手是谁派来的?最后救我的弩箭又是何方神圣?这两个问题如同毒蛇般缠绕着我。
靳无渊的嫌疑最大。他心思缜密,或许并未完全相信我的死讯,暗中派人查验,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放我“死遁”,然后再暗中除掉,以绝后患?毕竟,一个“已死”的细作突然复活,对他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皇帝也有可能。我任务失败,对他而言已是废子,但一个知道不少皇室隐秘的废子活着,总归是隐患。派人清理门户,合情合理。
慕容雪……这个女人的影子在我心中越来越清晰。她能识破我的毒,身边必有能人。或许,她也察觉到了什么,不想留下任何潜在的威胁?
至于那支救我的弩箭……动机就更加难以揣测了。是路见不平?还是另有所图?桑婆婆提到的“第三股势力”吗?
思绪纷乱,理不出头绪。但我清楚一点:我的行踪已经暴露,接下来的路必须更加小心。那个小镇不能再回去,干粮也丢失了大半,我必须尽快找到补给,并改变原有的南下路线。
我在山洞里休息了大半天,待到体力恢复了一些,便用洞内的积水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重新包好头巾,确保脸上的疤痕被遮挡好。看着水洼中倒映出的、比村妇更显狼狈憔悴的面容,我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走出山洞,我辨认方向,决定不再靠近任何城镇,而是沿着人迹罕至的山脉边缘向南跋涉。渴了就喝山泉,饿了就采摘些认识的野果,或者设置简单的陷阱捕捉小动物。桑婆婆教的草药知识派上了用场,我能辨认出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药,勉强处理伤口。
这样的日子艰苦异常,风餐露宿,时刻提防着野兽和可能出现的追兵。但奇异的是,在这种极致的生存压力下,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那些沉寂多年的、作为细作的本能逐渐苏醒,对环境的观察更加敏锐,反应也更加迅速。桑婆婆教的调息方法,在一次次力竭后运转,似乎也顺畅了一丝丝。
十几天后,我终于绕过了那片危险区域,进入了相对平缓的江南水乡地带。这里河网密布,舟楫往来,城镇村落星罗棋布,比北方富庶繁华得多。
我不敢大意,用仅剩的银钱在一个小渔村买了一身半旧的渔家女衣衫,将脸涂黑,扮作随父兄打渔为生的哑女,混在码头上帮忙整理渔网,换取一些食物和打听消息。
从渔民们零星的交谈中,我确认靳无渊的仪仗确实已经抵达江南,驻跸在繁华的扬州城。据说靖王殿下此次代天巡狩,主要是视察漕运、安抚盐商,显示朝廷对江南的重视。沿途官员无不战战兢兢,极力逢迎。
“靖王殿下真是龙章凤姿,气度不凡啊!”一个刚运货从扬州回来的船夫啧啧称赞,“就是脸色似乎不太好,听说王妃娘娘的病一直没起色,殿下忧心着呢。”
“可不是嘛,夫妻情深呐……”
我低着头,用力搓洗着渔网,指尖被粗糙的绳索磨得生疼,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嘲讽。忧心?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吧。或许,他真正忧心的,是江南这盘大棋该如何落子,是皇帝会不会借此机会进一步削弱他的势力。
在渔村逗留了两日,补充了些许干粮,我继续南下。江南水乡虽然相对安全,但人口稠密,眼线众多,我必须尽快穿过这片区域,进入更为偏僻的西南山地。
这一日,我搭乘一条运货的乌篷船,沿着运河向南。船主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只当我是个投亲的孤女,并未多问。我坐在船头,看着两岸如画的风景:小桥流水,白墙黛瓦,吴侬软语随风飘来。这与北方的苍凉壮阔截然不同,温柔得让人几乎要忘记世间的险恶。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船只行至一处较为宽阔的河面,对面驶来一艘装饰华丽、明显是官家的画舫。画舫上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船头站着几名衣着光鲜的侍卫。
我们的乌篷船赶紧向旁边避让。
就在两船交错而过的瞬间,画舫船舱的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凭栏远眺。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虽然那人只是侧影,但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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