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微光
陈锋的警告像一层无形的冰壳,将我与外界彻底隔绝。
别墅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佣人们几乎不敢与我对视,送餐、打扫,一切都沉默而迅速,像在完成某种机械流程。那个女医生来的更勤了,检查也更细致,尤其关注我的情绪状态,反复强调“静养”的重要性,药物里似乎也增加了安神的剂量。
但我胸腔里的那颗心,却越来越不安分。
噩梦不再是每晚准时造访,而是变得飘忽不定。有时接连几天风平浪静,有时一夜惊醒数次。梦境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车祸瞬间,开始出现一些支离破碎的日常片段。
温暖的阳光,画架,油彩的味道……林薇似乎喜欢画画。
深夜的书房,低沉的交谈声,争吵的碎片……“资金”、“风险”、“不能同意”……
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杯温牛奶,背景是柔和的灯光,感觉却冰冷而窒息……
还有一次,我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失望,对着一个背影,无声地呐喊:“为什么……要骗我……”
这些碎片像散落一地的拼图,无法串联,却每一个棱角都尖锐地戳着我的心(她的心)。我能感受到林薇的情绪,快乐、忧伤、爱恋、失望……它们如此真实,仿佛是我自己的经历。
心脏记忆现象,不再是报告上一个冰冷的术语,它成了我日夜承受的酷刑。
我试图记录下每一个细节,用女医生留下的便签纸,藏在枕芯里。但我很快发现,这很难。许多感觉醒来后就迅速模糊淡化,只剩下一种强烈的情绪余味。而且,我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监视着,我不敢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
周慕白的电话依旧每天响起。他的语气越来越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亲昵,询问我的饮食睡眠,说着无关痛痒的情话,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他只是出差在外。
但我每次听到他的声音,胃里都会一阵翻搅。他的温柔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控制和谎言。我配合着他演戏,用虚弱而顺从的语气回应,告诉他我很好,很想他。
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场戏,快要演到头了。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暴雨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样的天气通常会让我的心脏更不舒服,但那天晚上,我却睡得异常沉,没有噩梦。
半夜,我被一阵微弱的口哨声惊醒。
不是雨声,是确实的口哨声。旋律很老旧,带着一点走调,断断续续,似乎是从别墅后院的方向传来。
我起初以为是幻觉,或者是风声。但那旋律重复了几次,很固执。
鬼使神差地,我轻轻下了床,赤脚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向下望去。
后院被雨幕和夜色笼罩,模糊一片。只有一个角落,靠近工具房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忽明忽灭——是烟头。
借着一次闪电划亮夜空的瞬间,我看清了那个人影。
是陈锋。
他穿着黑色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靠在工具房斑驳的墙壁上,仿佛融入了阴影里。他抬头看着我的窗口方向,手指间夹着烟,那微弱的口哨声,正是从他那里传来。
他在干什么?抽烟?淋雨?还是……?
我的心提了起来。他发现我了吗?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
闪电过后,雷声隆隆。后院再次陷入黑暗。
口哨声也停了。
我屏息等待着,心脏在雨声中狂跳。
几分钟后,我几乎以为他走了,准备放下窗帘。
就在此时,一个极其微小的东西,从楼下破开雨幕,精准地打在我面前的玻璃窗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我一惊,定睛看去。
那是一颗被透明塑料纸包裹着的小石子。塑料纸里,似乎还卷着什么白色的东西。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陈锋!他真的是来找我的!用这种近乎地下党接头的方式!
我飞快地扫视卧室门口,确认没有人被惊动。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的一条缝隙。冷风和雨水瞬间灌了进来,带着泥土的气息。
我伸出手,迅速将那个小石子捞了进来,冰凉湿漉。
关上窗,拉好窗帘,我回到床边,颤抖着手打开塑料纸。
里面是一张被卷得很紧的小纸条。纸张普通,字迹是用最普通的黑色水笔写的,简洁而潦草,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
“明日午后三点,城南‘遗忘时光’咖啡馆,A3卡座。事关林薇车祸真相。独自前来,勿带手机,警惕耳目。——知情人”
纸条的最后,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小小的箭头符号。
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起来!
知情人?!
不是陈锋?!
还是他代表的某个人?!
林薇车祸真相!
这几个字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我的眼睛!
他终于出现了!那个可能掌握着钥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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