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武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县衙大堂外响起,甲叶上凝固的血污和尘土混合成一种暗沉的色泽,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
“禀少爷!广元全城肃清!四门铁闸尽落,城楼已换玄旗!要害之处,皆由我张家健儿牢牢把守!
溃兵、趁火打劫者,共计一百五十七人,已尽数伏诛!街面再无零星抵抗,秩序初定!”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汇报起这场入城血战最沉痛的部分:“此役,我军阵亡兄弟,
一十二人!重伤八人,轻伤二十有三人!伤者已悉数送往营中医官处救治。”
这个数字报出来,大堂内仿佛瞬间被抽走了些许空气。
十二个鲜活的生命,就在这短短半日间,为了这座腐朽之城,永远留在了元月元日的寒风里。
胜武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惜,声音愈发沉重:“阵亡与重伤者,多为胸腹要害中箭矢、刀矛所创。
究其缘由,非战之罪,实乃着甲太少!若能有更多精良铁甲护身…”
“着甲…” 张行口中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眼神有刹那的恍惚。他猛地惊醒,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是啊,此处是大明!是冷兵器主宰战场、甲胄关乎生死的时代!不是他前世记忆中,火力覆盖、防弹插板的世界。
巨大的认知差异带来的冲击,让他在这一瞬间感到了决策上的疏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与决断:“此事,稍后再议!眼下,有比检讨装备更紧迫的事情要做,胜武!”
“属下在!”
张行语速极快,指令清晰,“着你立刻带人,将城内投降之衙役、皂隶、捕快、牢头,一个不漏,全部集中!告诉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到了!
第一,由这些熟悉街巷里弄的衙役带路,辅以你部精干士卒,给我彻底搜捕!凡是在册的广元县官、吏,无论品级大小,
只要还潜伏在城内的,哪怕是躲在地窖里,统统给我揪出来!一个不许漏网!
尤其是知县、县丞、主簿、典史,还有卫所那几个跑掉的千户、百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其二!立刻查封所有在册官吏的宅邸、商铺、田庄!张榜通告,凡有检举揭发官员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侵吞府库钱粮、倒卖军械物资者,一经查实,重赏!
第三,城内秩序初定,人心惶惶,全城戒严,不可长久。着令你部,在完成搜捕与初步查封后,立刻分派得力人手,接管城内巡防!
张贴安民告示,宣告张家军法令:宵小趁乱劫掠者,杀!造谣惑众者,杀!冲击军管要害者,杀!
但同时,也要告诉百姓,只要安守本分,张家军保其家宅平安!
商铺若有人敢开张营业,只要遵纪守法,我军予以保护!尽快让这死城,恢复一丝活气!”
“得令!属下这就去办!”
胜武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冲出县衙,那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县衙大堂内只剩下张行一人,他刚转过身,准备思考下一步时,就看到父亲张父的身影出现在侧门处。
张父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眉宇间还残留着目睹府库仓廪惨状后的震惊,深色棉袍的袖口似乎也沾染了些许库房的灰尘。
“父亲。”张行迎上一步。
张父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你也知道了?府库、仓廪…唉,触目惊心,罄竹难书!”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满是看透腐朽的苍凉。
张行轻笑道“儿子先前已有预料,但亏空程度还是远超我的想象,方才我已命胜武去办三件事,收拢衙役搜捕藏匿官吏;
查封所有在册官吏宅邸商铺田庄,并张榜鼓励百姓检举其贪墨罪行;
同时接管城内巡防,准备张贴安民告示,逐步解除戒严,让市面恢复一丝生气。”
张父闻言,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是商人对财富和机会的本能嗅觉:“查封资产?好!这帮蛀虫的家底,想必肥得很!正好填补亏空!”
他精神似乎振作了一些,立刻想到了关键问题,“老夫何时带人去清点?”
“父亲稍作歇息片刻,”张行体谅父亲的辛劳,但事情刻不容缓,“待胜武那边初步控制住局面,查封了宅邸商铺,您便立刻带账房先生们过去。清点务必仔细、迅速!”
“这是自然!”张父点头,随即又皱眉问道:“清点出来的现银、粮食、布帛等浮财,如何处置?是直接运回我们庄子,还是…”
他目光扫向县衙后方库区的方向,脸上露出明显的嫌恶,“那府库、常平仓…脏污破败,鼠虫横行,灰尘积得能埋人!如何存放?莫要污了新得的财物!”
“父亲放心,那些查封得来的现银、铜钱、粮食、布匹、药材等一切可移动的财物,清点后,全部送入县衙库房。”
“送入县衙库房?”张父愕然,随即更加不解,“那地方现在就是个老鼠窝、垃圾堆!比猪圈好不了多少!如何存放精贵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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