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前线那场被邓祖禹强行压下的营啸余烬未冷,滚烫的灰烬里,埋藏着更危险的种子。
达州城,一处不起眼的杂货铺后院。听风组织在川东的最高负责人,代号老鬼,正仔细阅读着刚刚由快马送来的密报。
密报详细描述了吴大彪擅杀逃兵引发营啸,以及邓祖禹鞭笞吴大彪、强行弹压的过程。
“营啸虽平,人心已散…好机会。”老鬼的声音低沉沙哑,他放下密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邓祖禹的鞭子,抽在了火上,没灭火,反倒让火星子溅得更开了!咱们…得再添把柴,扇扇风。”
他唤来心腹手下,:“让咱们的人,动起来。
目标:邓祖禹大营,以及他麾下各主要将领驻地。
内容嘛…”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就说说咱们的邓督师,还有他手下那些将军、参将们,平日里是如何爱兵如子的。”
命令迅速通过听风隐秘的渠道传递下去,很快,一张无形编织的网,悄然撒向了本就人心惶惶的明军大营。
起初,只是士兵们在营帐角落、茅厕边、打水时的窃窃私语。
“喂,听说了吗?咱们这几个月吃的糙米里掺的沙子,可不止是粮官克扣…”
“啥意思?”
“笨啊!你以为上头发的军饷,真能全变成粮食发下来?
我有个远房表兄在总兵亲兵营当伙夫,他偷偷跟我说,看见过邓督师的心腹师爷,往自家后院里搬整箱整箱的雪花银!
那银子哪来的?还不是从咱们嘴里抠出来的!”
“嘶…真的假的?…”
“这算啥!你知道吴大彪那狗东西为啥那么横?他那个新纳的小妾,听说就是用咱们的卖命钱买的!足足三百两!够咱们多少人吃多少顿肉了?”
“还有管咱们这片的刘参将!他那位置怎么来的?听说是花了两千两银子,走了兵部哪个侍郎的门路才弄到的!这钱从哪出?还不是层层摊派到咱们头上?”
“难怪!我说怎么饷银总是不足额,发的粮食也尽是些陈谷烂米!原来都被这些狗官贪了去升官发财、养小老婆了!”
这些私语如同带着倒钩的毒刺,精准地刺入士兵们早已伤痕累累的心防。
他们回想着自己常年半饥半饱的肚皮,发到手里那点可怜的、还时常被克扣的饷银,再对比张家军的生活,以及上官们锦衣玉食的模样…
一种被欺骗、被压榨的滔天愤怒,如同地火般在沉默的营盘下疯狂奔涌。
谣言如同瘟疫,在封闭而压抑的军营环境中传播得极快。
短短数日,私语变成了公开的牢骚,牢骚变成了三五成群的愤懑议论。
“他娘的!老子在前线卖命,他们在后面喝兵血!”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趴在咱们身上吸血的蚂蟥!”
“张家军那边…听说当兵的日子可舒坦…”
“嘘!不要命了?不过…唉…”
愤怒与绝望的情绪在底层士兵中迅速蔓延发酵,训练时敷衍了事,巡哨时无精打采,军官的命令执行起来拖泥带水。
整个大营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士兵看向军官的眼神,不再是畏惧,而是毫不掩饰的怨毒与疏离。
甚至有人故意在军官经过时,大声抱怨米里有沙、饷钱不足。
这种异样的气氛,邓祖禹很快就察觉到了,他坐镇中军,虽不用亲自巡视各营。
但亲兵和心腹将领的回报,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压抑的敌意,都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怎么回事?营啸才过去几天?士气为何如此低迷?甚至…对我的命令也阳奉阴违?”
邓祖禹拧紧眉头,问侍立一旁的幕僚和亲信将领。
一名亲信参将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总兵…营中…营中近日颇多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流言?什么流言?”
“这…”参将面露难色,“多是…多是诽谤上官,说什么…克扣军饷,贪墨粮秣,甚至…买卖官位…”
“荒谬!”邓祖禹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墨乱跳,“此等恶毒谣言,必是贼军细作所为!意在乱我军心!
查!严查到底!务必揪出散布谣言的奸细!本督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督师的严令一下,各营的军官如同打了鸡血,立刻行动起来。
校尉、把总们带着亲兵,如狼似虎地扑进士兵的营帐,翻箱倒柜,厉声盘问。
“说!谁传的督师贪饷?”
“谁说的刘参将买官?”
“昨晚谁在茅厕边上嚼舌根了?指出来!否则你们这一棚的人,统统鞭二十!”
然而,这次搜查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士兵们面对凶神恶煞的军官盘问,要么沉默以对,眼神冰冷;
要么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
“大人,小的没听过啊。”
“谁传的?小的真不知道,小的就一老实当兵的。”
“昨晚?小的睡得死,啥也没听见。”
即使有军官揪住某个看起来胆小怕事的士兵逼问,得到的答案也往往指向听别人说的,再追问别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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