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黑塔的凶名和王自九的稳扎稳打,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犁平了顺庆府和蓬州的抵抗。
当尘埃落定,硝烟散去,任命文书也快马加鞭地送达了顺庆府。
新任顺庆知府,并非什么名门心腹,而是原阆中知县——陈书元。
消息传出,顺庆府城内残存的士绅圈子和市井百姓间,都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哼,乳臭未干!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靠着在阆中那点微末政绩,又恰逢张家军崛起,竟一步登天坐上了知府大位?”
……
士绅们躲在残存的豪宅里,透过窗棂缝隙打量着这座刚刚换了主人的城池,言语间充满了轻蔑与不解。
在他们看来,权力更迭之际,首要之事便是稳定人心、划分利益、巩固统治。
这个陈书元,放着田亩归农这等收买穷鬼、瓦解旧势力的利器不用,却去关心街道脏不脏?简直是愚不可及,运气好捡了个知府帽子罢了。
普通百姓的反应则更为直接和茫然。
“扫大街有啥用?肚子还饿着呢!有这功夫,不如赶紧把地分了好种冬麦!”
“就是!我看这新来的知府老爷,也是个不顶事的!净整些没用的!”
抱怨声在街头巷尾、茶摊饭铺间弥漫。
虽然慑于张家军的兵威和刚刚张贴的告示,没人敢公开违抗,但那股浓浓的不解和失望情绪,几乎凝结在初冬清冷的空气中。
士兵们拿着告示沿街宣读,响应者却稀稀拉拉,动作拖沓,眼神里写满了多此一举。
陈书元对此似乎充耳不闻,带着几个同样年轻的属吏和一小队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每日雷打不动地在府城的大街小巷巡视。
“这里,记下来!明日必须清理干净!”
“这条沟,三日之内疏通!否则,此段保甲长问责!”
他的指令简洁、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任何被轻视的恼怒,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
在他的强力推动下,尽管效率不高,怨声载道,但整个南充县城还是被前所未有地动员起来。
一车又一车的垃圾、污泥、秽物被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挖掘出来,最终,这些污秽之物在城南一片废弃的荒地上,堆成了一座触目惊心的小山。
这座垃圾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苍蝇蚊虫如同乌云般在其上盘旋嗡鸣,即使站在百步开外,那强烈的气味也足以让人掩鼻皱眉。
这一天,陈书元没有带属吏,只带着两名亲兵,登上了南城门楼。他命人敲响了城楼上的警钟!
沉重而急促的钟声瞬间打破了冬日的沉闷,传遍了整个府城。
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疑惑地抬起头,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知府大人有令!全城百姓,速至城南荒地聚集!有要事宣告!”
士兵骑着马,在主要街道上反复高喊。
要事?聚集?去那臭气熏天的垃圾山?所有人都懵了。
带着满腹的狐疑和一丝不安,从四面八方涌向城南那片平日里无人问津的荒地。
当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距离垃圾山尚有百步之遥的地方时,陈书元的身影出现在了垃圾山旁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上。
寒风卷起他官袍的下摆,也卷来了垃圾山那股浓烈的恶臭,让前排不少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陈书元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形形色色的面孔:
“诸位父老乡亲!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在骂我!骂我这个新来的知府不务正业!偏偏要折腾你们来扫大街,清垃圾,弄出这么一座污秽恶臭的山!”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
“但是!你们可还记得去年?那场席卷全川,唯独我保宁府得以幸免的大疫?”
热瘟病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刺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记忆深处!刹那间,无数痛苦的画面在人们脑海中翻腾。
不少人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是劫后余生者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陈书元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死寂中炸响:
“你们以为那场瘟疫是天灾?是命数?不!!”
他猛地转身,指向身后那座散发着冲天恶臭的垃圾山,厉声道:
“看看这里!看看这座你们亲手制造出来的垃圾山!这就是瘟疫的温床!这就是瘟神最爱的居所!
苍蝇在烂肉上产卵,蚊子在污水里滋生!它们带着病菌,飞进你们的屋子,叮咬你们的身体!热瘟病,就是这样来的!”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字字泣血:
“你们以为保宁府为何能躲过一劫?!不是因为神明保佑!是因为在张家军治下,保宁府城,乃至各县各乡,都在推行强制清扫!
沟渠畅通,垃圾归点,秽物清理!没有这些污秽聚集之地,瘟神就无处落脚!疫病就难以横行!!”
“去年!就在你们脚下这片土地!多少人因为这场本可避免的瘟疫,家破人亡?那抬出城烧都烧不过来的尸体堆里,有没有你们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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