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城头,第四日的朝阳带着一丝惨淡的红光,此前连续两天地狱般的攻防,已将这座小城彻底熬干。
王自九拄着刀,站在残破的女墙后,身形微微摇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城上幸存的张家军士兵,数量已不足千人,他们或倚着墙砖喘息,或麻木地搬运石头,更多的人则紧闭双眼,抓紧这片刻的喘息恢复一丝气力。
火铳弹药早已告罄,守城所用的檑木滚石金汁也所剩无几。
城下,明军营盘死寂依旧,张令显然在积蓄力量,等待着最后一击。
斥候回报,新的攻城器械,正在后方营地加紧打造。
休整一日后的明军士兵,眼神中那麻木的恐惧已被狠戾取代。他们知道,今日,不是城破,便是他们被这座血城彻底吞噬。
“统领…弟兄们…实在没力气了…”一名年轻的亲兵声音嘶哑,端着半碗浑浊的水递给王自九,手都在微微颤抖。
“火药用光了,滚木擂石也快没了…连…连能烧的木头都快拆光了…”
王自九接过碗,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涸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
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疲惫绝望、却依然紧握着武器的面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恐怕就是南部城的末日,张令绝不会再给他们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啜泣和低语声从城下传来。
王自九猛地探头望去,只见狭窄的街巷里,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正跌跌撞撞地向城头涌来!
有头发花白的老者,有扛着门板的青壮年,有脸上带着菜色、背着幼儿的妇人,她们有的提着破瓦罐,里面是刚熬好的稀粥。
“王…王将军!”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一个少年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到王自九面前,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血丝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明兵要是破了城,我们…我们这些老骨头和小崽子,也是一个死!张家军…张家军为我们守了几天!流了那么多血!我们…我们也不能再缩着了!”
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少年,用尽力气吼道:“有力气的!跟老汉一起上城!搬石头!砸死那些狗娘养的官兵!
婆娘们!去!去把家里能烧的木头都拆了!架锅!熬金汁!熬不了金汁,烧开水泼下去也能烫死几个!”
“对!跟他们拼了!”
“搬石头!上城!”
短暂的沉寂后,求生的本能和对守军的感激,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恐惧!
瘦弱的青壮扛起沉重的木料,异常坚定地涌上城道!
妇孺们则手忙脚乱地在城下空地支起破锅,拆下家里的木器,点燃柴火。
王自九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将那几乎要涌出的热流硬生生压了下去,嘶哑着声音吼道:“好!好乡亲!
我王自九代张家军,谢过大家!火铳没弹药了,咱们还有石头!还有木头!还有开水!还有这口气在!只要咱们上下一心,这城,就破不了!”
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声音响彻城头:
“弟兄们!乡亲们!明兵又来了!抄家伙!为了身后的爹娘妻儿!为了咱们能活下去!跟他们拼了!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 稀稀落落却异常坚定的应和声,在疲惫的士兵和涌上城头的百姓中响起!
就在南部城头军民同心的悲壮誓言响起的同时,距离南部城西约十里处的一处山坳中,一支队伍正在短暂休整。
李玉横勒住战马,跳下马背,走到一块大石上,目光焦急地望向南部城的方向!
“统领,炮声很急!” 一名斥候队长策马奔来,“明军又在攻城了!看动静,比前几日更猛!”
李玉横猛地一挥手:“全军听令!扔掉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带武器干粮!跑步前进!目标南部城!快!快!快!”
一众同样疲惫不堪但眼神坚毅的士兵,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丢下多余的包袱,抓起武器,在李玉横的带领下,朝着炮声传来的方向,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中江县城外,气氛同样紧绷到了极点。
赵黑塔铁塔般的身躯挺得笔直,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座并不算高大的县城。
“他娘的!磨磨蹭蹭!王维章那老狗,动作倒快!”赵黑塔狠狠啐了一口。他本想打中江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统领,弟兄们太累了,是不是先扎营休整…”一名副将看着士兵们灰败的脸色,小心地建议。
“休整个屁!,看到城头上那些杂鱼了吗?一群没打过仗的软脚虾!吓唬吓唬就能尿裤子!老子等不了!
再等下去,王维章那老狗的援兵说不定就到了!到时候更他娘的麻烦!”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弟兄们!盐亭的开门红,咱们拿下了!眼前这中江,就是成都的钥匙!
拿下它,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就能达成了!准备进攻!速战速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