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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河芦苇荡的晨雾还没散，孙德胜就被一阵刺鼻的焦糊味呛醒。他刚从怀里掏出半块冻硬的玉米饼 —— 这是昨天民夫老秦塞给他的，就听见芦苇丛外传来鬼子的呐喊声，紧接着，一团团燃烧的火球从天而降，落在枯黄的芦苇上，“噼啪” 声瞬间响彻河谷。
“是燃烧弹！鬼子要烧芦苇荡！” 孙德胜猛地站起身，马刀在晨雾里划出一道冷光。他身边的十八个骑兵也瞬间清醒，老兵王二柱的胳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却第一时间牵过自己的战马 “老黑”，往马身上盖了块粗布 —— 那是从牺牲战友身上解下的，能暂时挡挡火星。
少年兵小石头正给 “追风” 刷毛，这匹枣红马的左后腿在昨天的突围中被弹片划伤，此刻见了火，不安地刨着蹄子。“追风，别怕！” 小石头把怀里的干草往马嘴边送，又解下自己的棉袄，裹在马腿的伤口上，“俺们一定能出去！”
可火势蔓延得比想象中快。黑岛联队长显然是铁了心要把骑兵连困死在芦苇荡，燃烧弹一枚接一枚地扔进来，芦苇丛像被点燃的巨大草垛，浓烟滚滚，火星子往战士们脸上烫。“往芦苇荡中心退！那儿的芦苇刚被河水泡过，烧得慢！” 孙德胜大喊着，牵着 “追风” 往深处跑，身后的战士们紧紧跟着，战马的蹄子踩过燃烧的芦苇，发出 “滋滋” 的声响，有的马掌甚至被烧得发红。
刚退到芦苇荡中心的水洼边，鬼子的骑兵就冲了进来。领头的是黑岛联队的副官，手里的军刀上还缠着布条，显然是昨天被孙德胜砍伤的。“孙德胜！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副官狞笑着，指挥鬼子骑兵呈扇形包抄过来，马刀在火光里闪着狰狞的光。
“王二柱！你带五个兄弟，用马镫炸药炸他们的前队！” 孙德胜拔出马刀，翻身跳上 “追风”，“剩下的跟俺冲，把鬼子的阵型打乱！”
王二柱领命，从马鞍下解下三个马镫炸药 —— 这是周铁柱特意给骑兵连做的 “撒手锏”，把手榴弹拆了引信，绑在马镫上，战马冲锋时蹄子踩碎引信就能引爆。他拍了拍 “老黑” 的脖子：“老伙计，今天又要辛苦你了！”“老黑” 像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跟着王二柱冲向鬼子。
“轰隆！” 第一枚马镫炸药在鬼子骑兵中间炸开，碎石和火星子溅起，两个鬼子从马背上摔下来，瞬间被后面的战马踩成重伤。王二柱趁机挥刀，马刀劈在一个鬼子的肩膀上，那鬼子惨叫着滚下马背，却还不忘拉响手里的手榴弹，王二柱赶紧拽着 “老黑” 躲开，手榴弹在旁边炸开，弹片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原本就没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瞬间染红了布条。
“二柱哥！你受伤了！” 小石头骑着一匹缴获的日军战马，冲过来帮王二柱挡住后面的鬼子，撬棍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一下就把一个鬼子的步枪挑飞。
“小石头，别管俺！保护好孙连长！” 王二柱咬着牙，又扔出一枚马镫炸药，这次却没那么幸运 —— 一个鬼子骑兵躲过了爆炸，马刀直劈王二柱的后背，“老黑” 突然人立而起，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刀，马刀深深扎进 “老黑” 的侧腹，鲜血喷涌而出。
“老黑！” 王二柱目眦欲裂，回身一刀，把那鬼子的脑袋砍了下来。可 “老黑” 已经站不稳了，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眼里却还看着王二柱，像是在说 “俺尽力了”。王二柱抱着 “老黑” 的脖子，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流：“老伙计，对不住，是俺没保护好你……”
就在这时，更多的鬼子冲了过来。孙德胜带着剩下的十个战士，马刀拼杀得已经卷了刃，“追风” 的左后腿伤口也被撕开，每跑一步都在流血，却依旧驮着孙德胜往前冲。“孙连长！俺们断后，你带着小石头和伤员走！” 王二柱突然站起来，把最后一枚马镫炸药绑在自己的腰上，“俺们骑兵连，不能都死在这儿，得有人回去给团长报信！”
“二柱！你……” 孙德胜刚想阻止，就看见王二柱骑着一匹受伤的鬼子战马，朝着鬼子的阵型冲过去，“孙连长！告诉俺娘，俺没当孬种！”
“轰隆！” 马镫炸药在鬼子中间炸开，王二柱和几个鬼子同归于尽。孙德胜看着这一幕，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却只能咬着牙大喊：“撤！往河汊方向撤！”
河汊的水刚没过马蹄，冰冷刺骨，却能暂时挡住火势。孙德胜清点人数，只剩下八个战士，其中五个还受了伤，小石头的胳膊被火星烫伤，起了一串水泡，却依旧紧紧攥着撬棍，牵着受伤的 “追风”。“连长，二柱哥他……” 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忍着没掉眼泪 —— 他记得王二柱说过，骑兵连的人，流血不流泪。
孙德胜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块粗布，蹲下来给 “追风” 包扎伤口。“追风” 像是知道主人的心情，把头靠在孙德胜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孙德胜的手在发抖，这匹战马跟着他三年，从平型关打到太原，多少次出生入死，现在却伤得这么重，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可鬼子没给他们喘息的时间。黑岛联队长见骑兵连退到了河汊，下令用掷弹筒轰击。炮弹落在河汊里，溅起的水花打在战士们身上，冰冷刺骨。一个受伤的战士李栓子，腿被弹片击中，再也站不起来，他拉着孙德胜的马缰绳：“连长，俺走不动了，你们别管俺，俺在这儿挡着鬼子！”
“俺们骑兵连，没有丢下兄弟的规矩！” 孙德胜想把李栓子扶上战马，却被李栓子推开，“连长，俺知道，俺们人少，再带着俺，谁都走不了！你快带兄弟们走，俺的手榴弹还能炸几个鬼子！”
李栓子说着，从怀里掏出最后两颗手榴弹，拉着引线，朝着冲过来的鬼子爬过去。“轰隆” 一声，手榴弹炸开，李栓子和三个鬼子一起倒在了河汊里。孙德胜闭上眼睛，咬着牙，带着剩下的七个战士，牵着受伤的战马，继续往河汊深处跑。
此时，根据地的兵工厂里，周铁柱正推着轮椅，和民夫们一起赶制 “防火毯”。昨天晚上听说骑兵连被困在芦苇荡，他就没合过眼，用老乡们送来的粗布，浸上河水和石灰水，做成能挡住火星的防火毯，还把之前剩下的冻土破冰弹，改成了 “烟雾弹”—— 在炸药里混上硫磺，炸开后能产生浓烟，挡住鬼子的视线。
“老周，这些防火毯够不够？” 民夫队长老秦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昨天刚送走牺牲的侄子小秦，今天又主动带着民夫队，准备往芦苇荡送补给，“俺们还带了湿棉絮，能给战士们包扎伤口，还能给战马擦身子降温。”
“够了，够了！” 周铁柱把防火毯和烟雾弹装在驴车上，“老秦，你们路上小心，鬼子的巡逻队多，要是遇到危险，就先把东西藏起来，别硬拼！”
“俺知道！” 老秦拍了拍驴车，“俺们走河汊的小路，昨天小秦就是走的这条路，俺们一定能把东西送到孙连长手里！”
民夫队出发时，天刚蒙蒙亮。老秦带着十几个民夫，赶着五辆驴车，车上装着防火毯、湿棉絮、干粮和水，还有周铁柱特意给战马准备的 “蹄铁套”—— 用厚布做的，能套在马掌外，防止战马在燃烧的芦苇上滑倒。
刚走到河汊的入口，就听见远处传来鬼子的枪声。老秦赶紧让民夫们把驴车藏在芦苇丛里，自己带着两个年轻的民夫，匍匐着往前探路。他们看见几个鬼子的巡逻兵，正沿着河汊搜索，手里的步枪时不时往芦苇丛里扫射。
“等会儿俺们扔块石头，引开他们，你们赶紧把驴车往里面推！” 老秦说着，从地上捡起块石头，用力往远处扔去。鬼子的巡逻兵果然被吸引过去，老秦赶紧挥手，民夫们推着驴车，飞快地往河汊深处跑。
可还是被鬼子发现了。一个鬼子的巡逻兵回头，看见驴车，大喊着追了过来。老秦让民夫们继续往前走，自己则拿着根扁担，躲在芦苇丛里，等鬼子靠近，一扁担砸在鬼子的后脑勺上，鬼子哼都没哼就倒了下去。
“老秦叔，快走！后面还有鬼子！” 年轻的民夫大喊着，老秦赶紧跟上驴车，继续往芦苇荡深处跑。他们知道，骑兵连的兄弟们还在等着他们，晚一分钟，就可能多一个牺牲的兄弟。
此时，孙德胜带着剩下的七个战士，已经退到了河汊的尽头 —— 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冻土，没有任何掩护，而后面的鬼子已经追了上来，黑岛联队长骑着白马，站在不远处，手里的军刀指着孙德胜：“孙德胜，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投降吧！皇军可以饶你不死！”
孙德胜拔出马刀，刀刃上的血已经凝固，却依旧闪着冷光。他看着身边的战士们，又看了看受伤的 “追风”，突然笑了：“俺们八路军骑兵连，只有战死的，没有投降的！兄弟们，今天咱们就跟鬼子拼了，让他们知道，俺们中**人的骨头，比这冻土还硬！”
“拼了！” 剩下的七个战士也拔出马刀，牵着战马，站在孙德胜身后。小石头把撬棍背在背上，也拔出了一把缴获的鬼子军刀 —— 这是王二柱牺牲前给他的，“孙连长，俺跟你们一起拼！”
黑岛联队长见孙德胜不肯投降，下令：“开火！把他们都打死！” 鬼子的机枪响了，子弹落在孙德胜他们周围，溅起的冻土块打在身上，生疼。
孙德胜勒住 “追风” 的缰绳，准备带领战士们发起最后一次冲锋。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 是驴车的 “咯吱” 声，还有民夫们的呐喊声：“孙连长！俺们来了！”
孙德胜回头，看见老秦带着民夫队，赶着驴车冲了过来，车上的防火毯在晨光里格外显眼。“是老秦！是补给！” 战士们激动地大喊起来，原本疲惫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
老秦把驴车赶到孙德胜身边，赶紧递过防火毯：“孙连长，快给战士们披上，这能挡火星！还有烟雾弹，周老说，炸开后能挡鬼子的视线！”
孙德胜接过防火毯，给身边的战士们披上，又把烟雾弹分给大家：“兄弟们，有了补给，咱们就能跟鬼子拼到底！等会儿俺们扔烟雾弹，趁着浓烟，冲出去！”
黑岛联队长见民夫队送来了补给，气得大喊：“快！把他们的驴车炸了！别让他们拿到补给！” 鬼子的掷弹筒又开始轰击，炮弹落在驴车周围，一辆驴车被炸毁，车上的干粮和水撒了一地，一个民夫还被弹片击中，倒在了地上。
“俺们跟鬼子拼了！” 老秦捡起地上的扁担，朝着鬼子冲过去，民夫们也跟着冲了上去，有的拿着扁担，有的拿着铁锹，虽然没有像样的武器，却依旧跑得飞快。
孙德胜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感动。他大喊一声：“扔烟雾弹！冲！” 战士们把烟雾弹扔了出去，浓烟瞬间笼罩了河汊，鬼子的视线被挡住，机枪的子弹也变得杂乱起来。
孙德胜带着战士们，牵着受伤的战马，朝着浓烟外冲去。“追风” 像是有了力气，驮着孙德胜，踩过燃烧的芦苇，朝着远处的地平线跑去。小石头跟在后面，牵着另一匹受伤的战马，时不时回头看看，确保没有落下一个兄弟。
浓烟散去时，孙德胜他们已经跑出了鬼子的包围圈。黑岛联队长看着空荡荡的河汊，气得把军刀插在地上：“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消灭！”
孙德胜带着战士们和民夫队，继续往根据地跑。“追风” 的腿伤越来越重，每跑一步都在流血，却依旧没有停下。小石头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玉米饼，掰了一半，喂给 “追风”：“追风，再坚持会儿，马上就能回根据地了，周大爷会给你治伤的！”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轰鸣声 —— 是重坦的发动机声！孙德胜心里一震，抬头望去，只见两辆重坦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履带在冻土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炮管在晨光里闪着光。
“是装甲连！是援兵来了！” 战士们激动地大喊起来，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孙德胜勒住 “追风” 的缰绳，看着越来越近的重坦，眼里含着泪 —— 他们终于等到了援兵，他们终于能活着回根据地了。
装甲连的重坦停在孙德胜面前，刘根柱从炮塔里探出头，大喊着：“孙连长！你们没事吧？团长让俺们来接你们了！”
孙德胜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身边的战士和民夫：“没事，俺们还活着，还带回了这些好兄弟！”
刘根柱赶紧让战士们从装甲车里拿出急救包，给受伤的战士和民夫包扎，还给战马递去干草和水。“孙连长，你们先上车，俺们断后，鬼子要是敢追来，俺们就用重坦揍他们！”
孙德胜带着战士们和民夫们，坐上了装甲连的补给车。“追风” 被牵在车后，小石头坐在车边，一直摸着 “追风” 的脖子，生怕它再受伤害。
车开向根据地时，孙德胜回头看了看芦苇荡的方向，那里的火还没灭，却已经挡不住他们回家的路。他知道，这次能活着回来，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坚持，更是因为周铁柱的土法装备，因为老秦和民夫们的舍命支援，因为装甲连的及时赶到 —— 这就是军民同心，这就是他们能打赢鬼子的底气。
夕阳西下时，补给车终于看到了根据地的炊烟。孙德胜坐在车上，看着远处的村口，赵刚带着医护队和老乡们正等着他们。他知道，这次的战斗还没结束，黑岛联队还会再来，还有更多的硬仗在等着他们，但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只要老乡们还支持他们，他们就永远不会认输，永远不会停下打鬼子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