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伐 第456章 “我是……陈胜！”

无还途深渊之上，翻涌的混沌黑潮如同沸腾的墨池。两股被混沌力量驱动的疯狂存在，正在其中进行着非人的、毫无美感可言的惨烈厮杀！

凌霄玉尘，如同一个被强行灌满污秽燃料、濒临爆炸的熔炉。他皮肤龟裂，流淌出粘稠的、混合着血液和混沌能量的黑液。灰败的皮肤下，扭曲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失控的混沌能量喷溅，腐蚀着周围的一切。他双目赤黑，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夹杂着“我的！都是我的！”“天地就该由我主宰！”之类的癫狂呓语。他依靠着强行吞噬的混沌力量，暂时稳住了天师境（虽然气息混乱狂暴），双爪挥舞间，撕裂空间，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不断轰击着对面那个“傀儡”。

而被混沌强行操纵的陈胜，则更像一件被过度使用的、濒临散架的武器。他的身体在黑潮的粘合下勉强维持着人形，但动作僵硬扭曲，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皮肤下凸起的黑色血管如同无数条疯狂挣扎的毒蛇，每一次移动都似乎要突破皮肉的束缚。那双纯黑的眼睛里只有毁灭的本能，面对凌霄玉尘狂暴的攻击，他不知闪避，不知疼痛，只以最原始的方式硬撼、撕咬！一条手臂早已被凌霄玉尘撕扯得只剩皮肉相连，在黑潮的驱动下却依旧如同铁鞭般抽打过去！

轰！砰！咔嚓！

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沉闷的巨响和混乱的能量冲击！逸散出的混沌能量如同瘟疫般扩散，侵蚀着本就摇摇欲坠的学宫天地！

以学宫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天地彻底“失色”！

天空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混合了所有污秽颜色的灰败。

大地在无声地枯萎、溶解，化为粘稠的、冒着气泡的黑色泥沼。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吸入口鼻带来的是灼烧感和疯狂的呓语。

草木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

山石软化、流淌，如同融化的蜡烛。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黑潮笼罩的生灵！

普通百姓早已在最初的冲击下化为脓血或扭曲的怪物。

低阶修士们双目赤红，灵力暴走，互相撕咬、吞噬，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有人狂笑着自爆，有人抱着残肢啃食，有人对着虚空疯狂攻击，口中喊着早已逝去亲人的名字……心智稍坚者，也只能在昭律残魂那越来越微弱的清光护持下苦苦支撑，但眼神中的清明也在黑潮的低语和眼前这人间炼狱的景象中迅速消磨。

秩序？道德？人性？在这混沌的侵蚀下，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与疯狂在肆虐！

悬浮在翻涌黑潮之上、清光护罩已摇摇欲坠的昭律残魂，虚幻的身影几乎透明。他看着下方惨烈的厮杀，看着迅速崩坏的大地，看着那些陷入癫狂的生灵，眼中充满了万载沧桑也无法消弭的悲悯与沉重。

封印已破，混沌核心外泄，本源之力被疯狂争夺，更有外界强敌环伺……仅凭他这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之力，想要重新封印混沌，已是痴人说梦。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被混沌强行操控、如同提线木偶般与凌霄玉尘搏杀的少年身上。

陈胜……这个身怀奇异混沌源息、却因他学宫之劫而被卷入漩涡中心的少年……

或许……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一丝……并非由他掌控、却可能带来变数的……微弱星火？

昭律不再犹豫。他虚幻的身影骤然化作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瞬间穿透了翻涌的混沌黑潮，无视了那正在操控陈胜躯体的混沌意识，直接没入了陈胜的眉心——那意识最核心的迷失之地！

纯白。永恒。虚无。

陈胜的意识，依旧在那片无边无际的白色浓雾中，漫无目的地“行走”。时间失去了意义，方向失去了意义，甚至连“行走”这个动作本身，都变得麻木而机械。

我是谁？

一个模糊的念头偶尔闪过，随即被浓雾吞噬。

我在哪？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同质化的白。

要做什么？

不知道。似乎……只是这样一直走下去，就是存在的唯一证明。

疲惫。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这永恒的迷雾同化、稀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成为这无边白色的一部分。

放弃吧……

就这样走下去……

或者……停下来……消散……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虚无的临界点——

光！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光，毫无征兆地，刺破了前方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那光芒是如此的渺小，如同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微尘。

但它又是如此的不同！在这片吞噬一切存在感、抹杀一切色彩与意义的绝对纯白中，这一点光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个异数！一个……锚点！

陈胜麻木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那双空洞的、几乎被白雾同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一点微光！

那是什么？

他不知道。

是陷阱？是幻觉？还是这永恒折磨中新的一种形式？

但！

一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比思考更直接的冲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麻木与疲惫！

抓住它！

就像即将溺毙在无尽深渊的人，看到头顶唯一一个正在上升的气泡！

就像在绝对冰寒中冻僵的旅人，看到地平线上一缕微弱的篝火！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思考！那是一种烙印在存在本身最深处的求生欲！

“呃……啊！！！”

陈胜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嘶吼，用尽他在这片虚无之地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朝着那一点微光，拼命地“奔跑”起来！

没有身体，但他感觉自己在“动”！意识的核心如同离弦之箭，撕裂着粘稠的白雾，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唯一的希望！

周围的浓雾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挣扎，变得更加粘稠、更加沉重，试图将他拖回永恒的沉寂。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泥潭中跋涉，每一次“迈步”都消耗着所剩无几的意识本源。

但那一点光，就在前方！

它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光芒，如同黑夜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近了！

更近了！

陈胜的意识“伸”出了无形的手，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带着对存在意义的最后渴求，狠狠地……抓向那一点微光！

就在他的意识触碰到那点微光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坚韧的力量，如同最纯净的清泉，瞬间流淌过他即将枯竭的意识！驱散了浓雾带来的冰冷与虚无感！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开始围绕着他疯狂旋转、重组！

硝烟战场！学宫山门！祖母的呼唤！老道士抢鸡腿的得意！无还途的冰冷石阶！反复碾碎的剧痛！还有……那一声穿透灵魂的呐喊——“赶路要紧！”

“我是……陈胜！”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般在他意识中炸响！

而几乎就在他意识抓住那点光、喊出自己名字的同一时刻——

外界，混沌黑潮深处！

那具被混沌强行操控、正悍不畏死扑向凌霄玉尘、手臂扭曲、七窍溢血的陈胜躯体，那纯黑一片、只有毁灭欲的眼眸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骤然亮起！

紧接着！

这具如同破烂玩偶般的躯体，在即将与凌霄玉尘的混沌利爪再次碰撞的瞬间，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混沌操控意志的动作！

它没有硬撼！

没有撕咬！

而是凭借着那一点源自意识深处的、被唤醒的战斗本能（或许是无数次被林虚子踹翻在地的记忆？），以一个极其狼狈却异常有效的姿势——猛地低头、侧身、沉肩！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凌霄玉尘志在必得的一爪！

同时，那仅剩的、相对完好的右腿，如同鞭子般带着身体扭转的惯性，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踹在了凌霄玉尘因攻击落空而露出的腰眼软肋上！

砰！

一声闷响！

这力量对于天师境的凌霄玉尘来说微不足道，但其中蕴含的、那一点源自陈胜自身意识清醒的“反抗”意志，以及攻击位置的精准，却让正在疯狂吞噬力量、理智所剩无几的凌霄玉尘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嗯？！”凌霄玉尘赤黑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暴怒！他低头看向那个被自己视为蝼蚁和傀儡的存在。

只见那双原本纯黑一片的眼睛里，此刻竟然有了一点微弱却真实的……属于“陈胜”的……清明与……不屈？！

“你……？！”凌霄玉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