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伐 第436章 你们不过是我凌霄家的家奴！

那蠕动的金属断臂，如同拥有独立生命的毒虫，在血污和尘土中执拗地爬行，金属指节刮擦地面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陈胜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由自主地想要“凑近”去看清那怪物尸骸的细节，去弄明白这违背常理的现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在他的“视线”即将触及那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无头重甲尸身时——

嗡——！！！

一道极其刺眼、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纯白色光芒，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瞬间吞噬了整个血腥战场！断臂、尸骸、战士、硝烟……所有的一切都在白光中消融、瓦解！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

当光芒散去，视野重新聚焦时，陈胜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幻境，但场景已天翻地覆！

不再是硝烟弥漫的古战场。眼前是巍峨耸立、庄严肃穆的学宫山门！白玉铺就的广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巨大的石柱上雕刻着古老的圣贤语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与宁静的灵气。

然而，这宁静却被山门前激烈的对峙打破！

一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形挺拔如青松，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眉宇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贵与此刻难以压抑的愤怒。他穿着一身华贵的月白色锦袍，袍角绣着极其繁复、仿佛在流动的凌霄花暗纹，在阳光下折射出内敛而尊贵的光泽。他正是——少年凌霄玉尘！

此刻，他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那紧闭的、刻着“学海无涯”四个古朴大字的学宫山门，对着台阶上负手而立的青袍身影，发出愤怒到极点的质问，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凭什么？！告诉我凭什么？！我是凌霄家的子孙！是衡洲未来的主人！这学宫，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台阶上，君常在身着代掌院的青袍，面容比十几年后略显年轻，但眼神中的沉静与威严却如出一辙。他看着下方愤怒的少年，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玉尘公子，请回吧。学宫之内，非你此时该涉足之地。”

“不该涉足？！”凌霄玉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踏前一步，眼中燃烧着屈辱和不甘的火焰，“我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六千六百阶！罡风削肉！重岳压脊！焦寒噬魂！我一步未歇，一步未退！我用这双脚，踏过了你们设下的所有考验！我身上每一道伤痕，都在证明我有资格站在这里！”

他猛地撕开自己华贵锦袍的袖口，露出布满青紫淤痕和尚未愈合伤疤的手臂，又指向自己同样带着伤痕的脸颊和脖颈，声音因为极致的努力被否定而微微颤抖：

“看啊！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没有动用家族一丝一毫的庇护之力！没有借助任何法宝丹药！全凭我凌霄玉尘自己的意志和力量！我登上了六千六百阶！我走到了这山门之前！你们学宫立下的规矩呢？！‘足证坚、韧、慧’的碣石就在那里！你们难道要当众撕毁自己定下的规矩吗？！”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君常在的脸上，声音拔高，带着世家子弟被冒犯的滔天怒火和刻骨的羞辱：

“还是说，你们这群所谓的代掌院、长老，本质上不过是我凌霄家的家奴？！是看我凌霄家这些年对学宫太过宽厚，就忘了自己的本分？！竟敢背主？！好啊！有本事！你们现在就杀了我！用我的血，染红你们这学宫山门的白玉阶！看看我凌霄家，会不会放过你们这群忘恩负义之徒！”

少年玉尘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利箭，字字诛心，充满了世家子弟的傲慢和对学宫尊严的践踏。他身后的空气似乎都因他的愤怒而微微扭曲，显示出其体内蕴含的惊人力量。

然而，面对这激烈的指控和恶毒的辱骂，台阶上的君常在，脸色却连一丝变化都没有。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平静，仿佛玉尘的咆哮只是拂过山岗的微风。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玉尘，那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规矩，从未变过。”君常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玉尘的怒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学宫之门，开与不开，何时开，向谁开，自有其规。非坚、韧、慧可尽决，更非……家世门第可左右。”

他微微一顿，不再看玉尘那因愤怒而扭曲的俊脸，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学山，语气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决绝：

“送玉尘公子下山。”

话音落下，山门两侧阴影中，无声无息地出现四名气息沉凝、身着学宫执事服饰的弟子。他们面无表情，动作迅捷而有力，瞬间形成合围之势，朝着凌霄玉尘逼近。强大的气息锁定了他，显然都是修为不俗的高手。

“滚开！我自己会走！”凌霄玉尘猛地甩开一名试图架住他胳膊的执事，眼中燃烧着屈辱、不甘和滔天的恨意！他死死盯着台阶上那青袍身影，仿佛要将对方的模样刻入骨髓深处！

“君——常——在——！”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中挤出，充满了怨毒与刻骨的诅咒，“好！好一个学宫代掌院！好一个‘自有其规’！今日之辱，我凌霄玉尘——记下了！”

他猛地转身，月白色的锦袍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带着世家子弟最后的骄傲与狼狈。

“我一定会回来的！”他背对着学宫山门，声音如同寒冰碎裂，清晰地回荡在广场之上，“再见之时……我一定会让你！让这整个学宫！都——后——悔——今天这个决定！！！”

吼声在群山间回荡，带着少年人倾尽全力的不甘与誓言。凌霄玉尘不再停留，在四名执事无形的“护送”下，一步步，带着沉重的步伐和无尽的恨意，走下了那象征着他努力与屈辱的白玉阶，身影最终消失在通往山下的云雾之中。

台阶上，君常在负手而立，青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望着玉尘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声中，有惋惜，有凝重，更有一丝……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幻境并未消散。

陈胜的意识漂浮着，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旁观着这决定性的、充满屈辱与仇恨的一幕。他终于明白了凌霄玉尘对学宫、对君常在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从何而来。那不仅仅是被拒之门外的挫败，更是世家骄傲被践踏、付出一切努力被全盘否定的奇耻大辱！这恨意，如同被深埋的种子，在十几年的岁月里疯狂滋长，最终在学宫山门前，化为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复仇之战！

就在陈胜沉浸在这段揭示因果的往事中时，眼前的景象再次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学宫山门、白玉广场、君常在的身影……都在迅速模糊、淡化。

无还途那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再次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拉回现实——或者说，拉回那通往最终湮灭的、真实的考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