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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站在指挥所门口，凌嫣那条关于休眠液中发现异常纳米机械的消息像一根冰刺扎进他心里。K-01身上的谜团比他预想的还要深，这些纳米机械是保护伞还是枷锁？它们对“生命序列”的反应又意味着什么？他感觉自己仿佛捧着一个精美却可能随时爆炸的古董匣子，每一道花纹下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机括。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将纳米机械的疑虑压下，推开了指挥所的门。当务之急是先应付艾德娜。全息投影中，艾德娜·银辉舰长双臂抱胸，脸色如同雷云郡阴霾的天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且耐心即将耗尽。
“秦守先生，”艾德娜的声音像是经过零下百度的低温处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位K-01，究竟是谁？delta-Seven-Niner协议？还有她提到的‘最终协议’？这些词汇在启明星号的加密数据库里都属于最高禁忌范畴，连我的权限都只能看到标签而无法查阅内容！一个从五百年前（如果她没说谎）的休眠舱里爬出来的人，怎么会拥有伽马级权限？这完全不符合议会安全条例！”
秦守能感受到艾德娜话语背后的震惊、疑虑，以及一丝被蒙在鼓里、权威受到挑战的恼怒。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番局面。他走到沙盘前，示意艾德娜稍安勿躁。
“舰长，我理解你的疑虑和震惊，说实话，我比你更懵。”秦守摊了摊手，露出一副无奈又坦诚的表情（至少看起来是），“我是在北方冰原侦查寂灭寒潮时，意外收到了她逃生舱的求救信号。救下她纯属偶然。至于她的身份和那些协议，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她似乎认定我这台机甲与她的任务有关，但具体细节，她以‘权限不足’为由拒绝透露，态度……你也看到了。”
他刻意模糊了自己机甲核心与寂灭之核的感应，将重点放在K-01的难以沟通和神秘性上。
“她就像一本被锁死的、写着古老密码的书。”秦守继续道，“我们想读懂里面的内容，知道五百年前议会到底预见了什么，所谓的‘最终协议’和‘守护者之心’又是什么，这或许关系到我们能否真正理解并对抗归墟。但强行撬锁，可能会毁掉书，甚至引发更糟的后果。”
艾德娜沉默了片刻，全息影像的眉头紧锁，显然在快速权衡利弊。秦守的话点到了关键——K-01可能掌握着关于归墟的古老秘密，这对目前陷入困境的他们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但她太危险了，秦守。”艾德娜语气凝重，“且不说她那些闻所未闻的权限和协议，光是她的状态就极不稳定。我的医疗官远程扫描显示，她的生理信号非常异常，新陈代谢率低得不似活人，那条殖装手臂的能量读数更是高得离谱，而且与主流科技树截然不同。让她接入我们的数据库，哪怕是部分非核心数据库，风险都不可控。”
“风险与机遇并存，舰长。”秦守坚持道，“我们把她隔离在有限的网络环境内，严密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同时，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观察她，分析她的行为模式和技术特征。或许，我们能从她身上反向推导出一些有用的技术，或者……找到议会内部某些问题的根源。”他意有所指地提到了墨菲斯院士和“掘墓人”。
这句话打动了艾德娜。对议会内部阴谋的调查陷入僵局，K-01这个来自“纯净”时代的活化石，或许真的能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
“……好吧。”艾德娜最终妥协，但眼神依旧锐利，“我会开放Level 1的历史事件概要和公开科技数据库给她。但所有数据流都会经过星枢的严格监控和过滤，一旦发现任何异常访问或攻击行为，会立刻切断连接并采取强制措施。另外，我需要你保证，从她那里获得的任何关于议会、尤其是关于‘最终协议’的信息，必须第一时间与我共享。”
“这是自然，我们是盟友。”秦守郑重承诺，心里却想着共享多少、如何共享，还得仔细拿捏。
结束与艾德娜的通讯，秦守立刻赶往凌嫣的实验室。比起应付两位星穹女士的明争暗斗，他更关心那些诡异的纳米机械。
实验室里，凌嫣正对着一个高倍显微镜和一堆复杂的数据图谱眉头紧锁。看到秦守进来，她立刻指着屏幕上一群正在缓慢蠕动、不断变换形态的银色小点说：“你看！就是从休眠液样本里分离出来的！它们的结构非常奇特，不像任何已知的纳米机器人，更像是一种……半生命半机械的共生体！”
秦守凑近屏幕，只见那些纳米机械时而聚集成团，时而分散如尘，甚至能模拟出简单的细胞分裂行为，但其核心又明显是精密的无机结构。
“我们对它们进行了各种刺激测试。”凌嫣继续道，“普通能量、辐射、极端温度……它们适应性极强，几乎免疫。但当我们尝试用一丝极其微弱的、模拟‘生命序列’的能量频率去接触它们时……”
她切换了画面。只见当那丝充满生机的能量靠近时，原本无序蠕动的纳米机械瞬间像是听到了号令的士兵，齐刷刷地排列成整齐的阵列，并且开始发出一种有规律的、类似共鸣的微弱光芒！
“它们对这种能量有极强的亲和性和指向性！”凌嫣语气带着不可思议，“就好像……它们本来就是被设计用来响应这种能量的！而且，我还发现……”她压低声音，“这些纳米机械似乎能……被动记录周围的环境信息，包括能量波动、生物信号甚至……可能包括对话片段！它们就像无处不在的微型记录仪！”
秦守的心沉到了谷底。监视器！这几乎证实了他的 worst猜想！K-01的休眠舱里遍布着这种能记录一切的东西！那她苏醒后，这些纳米机械是失效了，还是依然在默默工作？如果还在工作，那它们现在记录到的一切，会传送到哪里？那个所谓的“最终协议”执行机构？
细思极恐！
“这件事绝对保密！”秦守严肃地对凌嫣说，“样本封存，停止一切主动测试，尤其不能再使用生命序列能量刺激它们！对外就说是一些无害的休眠液添加剂。”
凌嫣重重点头，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离开实验室，秦守心情更加沉重。K-01就像一座漂浮的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已经让人感到寒冷和庞大，而水下隐藏的部分，可能更加惊心动魄。她究竟是盟友，是工具，还是……带着某种古老使命的审判者？
他决定再去探探K-01的口风。
来到K-01的客房外，他发现门虚掩着。里面，K-01依旧坐在终端前，碎金色的瞳孔中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显然正在高速吸收着这个时代的“常识”。她的金属右臂偶尔会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似乎在模拟操作着什么。
秦守轻轻敲了敲门。
K-01头也没回，冰冷的声音传来：“数据检索完成37.8%。当前纪元历史记录存在大量矛盾、缺失和逻辑断层。星穹议会组织结构及科技发展方向出现显着偏离基线。‘归墟’威胁确认存在，但应对策略低效且混乱。初步判断，‘最终协议’启动前提部分满足，但执行环境恶劣。”
她一开口就是一份冰冷的技术报告，听得秦守头皮发麻。
“呃……看来你了解得很快。”秦守走进房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或者……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
K-01终于转过椅子，碎金色的瞳孔直视秦守，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我发现，你这台星穹守护者VII型的能量签名，与数据库记录的标准型号存在13.7%的偏差。尤其是核心能量反应，掺杂了多种未识别的、高维规则层面的特质。你的‘前辈’，对机甲的改造超出了常规技术范畴。”
秦守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那位前辈学究天人，他的很多技术我也无法完全理解。或许正是这些改造，才让机甲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生存下来。”
K-01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另外，数据库中关于‘天道系统’、‘功德’、‘因果债’等概念为零。但这些词汇，在与你部下的非正式通讯记录中多次出现，似乎与你密切相关。解释。”
秦守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千防万防，没想到问题出在平时和墨七他们闲聊被监控记录了！这女人的信息过滤和分析能力太恐怖了！
“那些……是本地的一些原始信仰和习俗用语。”秦守强行镇定，大脑飞速运转，“类似于精神寄托和道德约束，跟议会科技是两码事。我们入乡随俗，有时会用这些词来激励士气。”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
K-01静静地看着他，碎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那沉默的几秒钟，对秦守来说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了解。”最终，K-01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重新转回终端，“本地文化差异，记录在案。继续数据检索。”
秦守暗暗松了口气，但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K-01绝对没有相信他的鬼话，她只是将这条信息归类为“待验证”或“低优先级”而已。在这个女人面前，就像在走钢丝，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不敢再多待，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走在雷云郡略显喧闹的街道上，看着为生存而忙碌的族人，秦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外部威胁未除，内部又来了个定时炸弹般的“考古发现”。他不仅要带领部落生存下去，还要在天道债务、归墟威胁、议会阴谋以及这个新来的“活化石”之间艰难周旋。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他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但眼神随即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K-01是谁，带着什么目的，至少目前看来，她对归墟的态度是敌对的，这就存在合作的基础。而她要倚仗这里的资源和信息，就给了自己谈判和利用的空间。
关键是要尽快掌握主动权，要么找到能制约她的方法，要么……从她身上挖出足够多有价值的东西来强大自身。
他想起了那枚从“伊甸”守秘人那里得到的数据芯片，里面关于“生命序列”的基础知识，或许可以有限度地、有选择地与K-01分享，既能展示诚意和价值，也能观察她的反应。
还有北方那个寂灭之核，既然机甲核心对其有反应，或许K-01会知道更多？毕竟她所在的年代，可能更接近机甲被制造出来的时代。
思路渐渐清晰。风险固然巨大，但机遇同样诱人。这场与“冰箱里挖出来的祖宗”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他抬头望向客房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沉浸在海量数据中的冰冷身影。
“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想在苍梧界这块地盘上活动，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几分。”秦守心中暗道，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涌了上来。
他转身，大步走向机甲库。当务之急，是尽快修复好自己的“老伙计”，这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同时，也得让墨七和鹰眼他们多留意K-01的动向，尤其是注意那些可能存在的、看不见的“小眼睛”。
新的风暴已经随着K-01的苏醒而悄然生成，而秦守，必须成为那个驾驭风暴的人，而不是被风暴撕碎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