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代人 第51章 第一次去澡堂

这里是东莞的厚街，距离广州45公里、香港80公里。

上世纪80年代香港商人和资本涌进大陆，在厚街开起了工厂，随之而来的是成批的廉价劳动力。

他们像李雪和邱洁一样来自各地，怀揣梦想，到大城市里面赚钱。

李雪带着邱洁，在街道上穿梭，路上人们打扮时髦三五成群，车子在路上奔驰。

对于邱洁来说，一切都那么好奇，挪不动步伐。

“别看了，这没啥好看的，一会回去，咱俩收拾收拾，明天我就带你去找经理，等咱们放假了，我带你出去玩。”

邱洁听着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李雪带着邱洁在狭长的胡同里左拐右拐，越走车越少，没有路灯。

大垃圾堆传来难闻的味道，里面的的污水流出来，蔓延到路面，二人小心翼翼的迈过去。

再往里走就到了宿舍，一个个仓库隔成的。

有单身宿舍，男女分开住，不足十平方的屋子有的里面摆了八张铁架子床，有的十二张床。

还有三平米的夫妻房，狭小的空间，夫妻生活没有**。

宿舍隔音差，几个人用正常的音量聊天隔壁也能听到。

生命安全没有保障，那门一踹都能踹开。

李雪打开了其中一个屋子，里面有十张铁架子床，里面没有人，但是都铺上了行李。

屋内拉了一根铁丝，上面挂着一排蕾丝内衣内裤袜子啥的，还有刚洗好的衣服在滴水。

邱洁悄悄打量，她都没有见过那些新潮的女性用品，看的眼花缭乱。

李雪指了一张靠里面的上铺，“邱洁你一会睡那里，那女孩回家结婚了，不过来了，明天我带你去报到。”

邱洁把自己用编织袋装的行李拖进来。

李雪又带邱洁出去，“这里是厨房，公共的，这里是厕所，高峰期要排队，有时候活忙，我们就要早点。”

“走吧，我们先去食堂吃点饭。”李雪带邱洁去了电子厂的食堂

宿舍离食堂不远，她们来到一个长条铁皮房里，里面摆着都是长条板凳，桌面上满是划痕和来不及收拾好的饭粒。

她们两个来到打饭窗口，墙上开了几个方形洞，旁边还挂了一个小黑板，可能写的是菜单吧，邱洁猜到，她不认识字。

李雪熟练的冲里面喊，“阿姨，5毛钱套餐，两份”

里面的大娘，拿着大勺子，很快装好两份饭。

薄的透光的肥肉炒包菜，飘着几个葱花的酱油汤再加一份糙米饭，就是两个人的晚餐。

邱洁吃的很满足。

饭后两个人回了宿舍。

“我带你去洗个澡。”李雪看看时间，拉着邱燕又出门了

厂区里的澡堂男女分时段使用。

李雪带着一个小盆，里面装着各色洗漱用品。

“这是洗澡用的吗？”邱洁问

“是啊，我们一起用，等有空了再带你去街里买。”

邱洁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她没去过澡堂子，都是在家里烧点水，夏天还好，冬天就过年的时候会好好洗一下。

二人来到一间红砖砌成的平房，李雪走到柜台柜台前面，“两个人。”

柜台前面的小妹头也不抬，“要不要锁？”

“要一个。”

“七毛，加柜子一毛。”

李雪付了钱，拿了牌子，带着邱洁走了进去。

门口有一块下面被蹭得黢黑的白布挂着。

往里面拐就是更衣室了，积水的水泥地，墙角长着黑绿色的霉斑。

更衣区和洗澡区就隔了一块薄木板，前面放着锈迹斑斑的铁架子，免费用来挂东西。

另外一边就是花钱才能用的带锁的铁皮柜子。

柜子前面是两排长条木头凳子，上面斑斑驳驳的脱了皮。

有的地方被人垫的报纸，为了换衣服的时候坐在上面，凳子腿上被水蒸气侵染的长了黑绿色的霉斑。

李雪麻利的开始脱衣服，邱洁的动作有些拘谨，眼神不时地瞟向周围。

周围都是差不多的出来打工的同龄人，一个个的光着白花花的身体，都很自在的脱着衣服。

李雪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轻声安慰道：“别紧张，大家都一样，怕啥。”

邱洁不好意思的脱掉衣服，观察了一下自己。

还行肚皮挺白的，就是大腿和胳膊还有大脖子黑出了结痂，她扭捏着，不想被人发现。

李雪看着脱光的邱洁，不由得感慨，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邱洁比邱燕还高，一米七多的个头，年轻的身体，好看的比例，纤细的腰肢，饱满的上半身，李雪想着自己怎么变成色狼了，随即收回目光。

递给邱洁一双顺拐的拖鞋，自己也趿拉着两只大小不一样的。

走进洗澡区，屋顶吊着几个锈迹斑斑的莲蓬头，里面雾气腾腾，让邱洁有点上不来气，但是又有点安全感，这样就不会被看的那么清楚了。

借着雾气，邱洁偷偷打量大家，有高的矮的，白的黑的，胖的瘦的，都不一样，各有各的特点。

有几个女孩注意到了邱洁的目光，目光对上来，邱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里面各种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香香的，她有点陶醉，她从来没闻过这种好闻的味道。

洗澡的人很多，她和李雪共用一个花洒，喷头里的水忽冷忽热，邱洁被冷水吓了一跳，李雪帮她调好水温。

“你先泡一会，一会才好搓泥，要不你先洗洗头吧。”

“你带洗衣粉了吗？”

“要那个洗头吗？”

“当然了，不然用什么洗头？”

“这个给你，洗发水，洗头的。”

李雪把洗发水递给邱洁，帮她涂上，竟搓不出泡沫。

又挤了很多，涂了一遍，这次才出了泡沫，顺着水流，泡沫带着一头黑水一起流了下来。

旁边的人顺着黑水，看向邱洁，不动声色的向旁边靠了靠。

邱洁有点不好意思，她看出来人家的嫌弃，也往旁边挪了挪。

李雪没说话，她想当初自己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她懂此刻邱洁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但是自卑是最不值钱的，好好努力才能打破现状。

洗了一会儿了，两人开始互相搓泥，李雪身上倒是没什么。

邱洁感觉像是搓不干净一样，一直搓，一直有，邱洁还悄悄的用脚把搓下来的泥往旁边踢踢。

此刻站在温暖的水流下，邱洁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整个人的疲惫都在此刻消失不见。

刚才嫌弃她的人，她也完全不在乎了，她好像完成了一次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