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其实是有预兆的,人越到快死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就越温柔,看世界看你的目光就越缱绻,眷恋,可能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但这个时候你靠近他,还会沾染一点悲伤的味道。
然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想起他死了,悲伤就像潮水一样淹没你……
??
小巷里人影错落。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诊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景天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伏在诊桌上睡着了。
他缓缓直起身,老旧的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师傅,您醒啦?”
天明的声音从药柜那边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白景天眯起眼睛,看见自己这个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傻徒弟正踮着脚整理最上层的中药抽屉。
阳光落在他蓬松的短发上,镀了一层金边。
还真是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啊……
“嗯。”
白景天应了一声,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沙哑。
他清了清嗓子,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胸腔里蔓延——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流逝,又像是久违的平静。
他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号了个脉,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放下手臂……
天明并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
他转过身,手里还抓着一把晒干的当归,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白牙:
“您今天醒得真早,往常至少还得睡两个钟头呢。”
白景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
天明的眉眼像极了他父亲,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下垂的样子。
给人一种善良温和的感觉。
“小明啊……”
老中医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在心头盘旋。
“师傅,您怎么老盯着我看?”天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后脑勺,“我脸上沾药粉了?”
“没有。”白景天摇摇头,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就是突然觉得,你长大了。”
“那可不!我都大学毕业了!”
天明挺起胸膛,随即又垮下肩膀:“虽然还是得在您这儿当学徒.…..”
“您也不给我开工资……”
“我呸!!!”
“臭小子,你个白眼狼!”
“你师傅我…管你吃、管你住!”
“给你发零花,还有脸问我要工资?”
“将来这座医馆都是你的好吧?”
白景天轻笑出声,笑声却戛然而止,化作一阵咳嗽。
他用手帕捂住嘴,等平息下来后,不动声色地将手帕折好塞回袖中。
天明赶忙上前递过一杯茶水,轻轻拍着他的背给老人顺了顺嗓子!
这已经是他的老毛病了,最近三年就没断过药。
“对了师傅,”天明回去一边称药一边随口问道,“您睡觉老打呼噜是怎么回事啊?我在隔壁屋都能听见。”
“这是人身体好的表现,你想想我年龄那么大了,打起呼噜来还是那么有精神。”
白景天慢悠悠地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的麒麟小木雕,挤眉弄眼笑了笑。
天明噗嗤一乐:“那您老人家的身体还真好,经常都能把我吵得晚上失眠。”
老中医笑了笑,再没有说话。
阳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游走,那些沟壑里藏着八十余载的岁月。
屋内只剩下天明磨药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天明时的情景——那是个雨天,贴着退烧贴披着雨衣的小男孩躲在姐姐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
“师傅?您又走神了。”
天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送您回床上再睡会?”
“可能是吧。”
白景天望向窗外,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天明啊,去给我买碗银耳羹吧,突然想吃了。”
“现在?”
天明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
“都快三点了,王记的银耳羹这个点估计卖完了。”
“去吧,碰碰运气。你运气一向很好。”
白景天的声音很轻:“记得要问他要枸杞和红枣。”
“咱们店的枸杞和红枣都得入药,不能浪费。”
天明撇撇嘴,放下手中的药碾。
“行吧,您等着。”
“要是买不到可别怪我。”
“嗯,去吧。”
看着徒弟离去的背影,白景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的藤椅上坐下。
“嗯……”
阳光正好,灿烂依旧…晒得人浑身发软。
他闭上眼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下午,阳光也如今日这般好。
医馆的门前响起了阵阵敲门声。
“白爷爷。”
天明的姐姐何莉穿着常服走进了医馆……
她高挑的身影立在门框间,皮夹克泛着哑光的黑,衬得她脖颈线条愈发利落。
扎得一丝不苟的高马尾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晃,发尾扫过肩头皮质肩章的金属扣,发出细微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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