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深处的烛火裹着霉味飘近时,苏璃正将那枚刻着混写铭文的残破灯架按在案上。
青铜灯架边缘还沾着黑灯炸裂时的腐血,她指尖抚过“灯笼”三个歪扭异文,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这文字的弧度像极了三年前在南疆鬼市见过的“幽冥契”,可那时的贩子说,这种文字只在鬼界生死簿上出现。
“团绒。”她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落在灯焰上的雪。
衔月猫妖正蹲在供桌角舔爪子,闻言耳朵立刻竖成小雷达。
它甩了甩蓬松的尾巴,肉垫“啪嗒啪嗒”跑过来,仰头用鼻尖蹭她手背——这是在问要做什么。
苏璃屈指弹了弹它软乎乎的下巴:“去取三盏仿魂灯,要粗陶的,灯芯用艾草秆。”
团绒“喵”了一声,转身蹦上供桌,从木匣里叼出三盏灰扑扑的小灯。
它叼灯时很小心,粉色肉垫托着灯底,生怕碰碎了灯壁——这是苏璃教它的,说灵宠做事要稳当,就算叼根草也要像叼仙丹。
阿幽的灯笼突然轻晃两下,暖黄的灯焰“噗”地喷出细丝般的赤金火线。
苏璃抬头,见那火丝正顺着她昨夜在图鉴里新启的【亡者七灯·残图·其一】游走,在半空织成三角光网。
灯笼犬蹲在她脚边,尾巴尖轻扫她的鞋帮,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这是在说“准备就绪”。
梁上忽然掠过一道红影。
小烬伏在房梁凹处,九条尾巴像开屏的火狐,尾尖的狐火凝成淡金色屏障,将地窖四角封得严严实实。
它歪着脑袋看苏璃,狐耳抖了抖:“防着点,那老东西的夺念术虽死,但后手说不定还黏着咱们。”
话音未落,团绒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它肉垫在青石板上一滑,竟无意识划出一道闭目的眼睛符号——和盲眼供奉面具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苏璃瞳孔骤缩。
她立刻抬手,阿幽的火丝“唰”地缩回灯芯。
她从腰间摸出一枚刻着“镇”字的玉佩,轻轻按在团绒额心。
镇识玉佩刚贴上猫毛,团绒便打了个激灵,原本雾蒙蒙的猫眼瞬间清亮,爪子“啪”地拍在那眼睛符号上,气鼓鼓地“喵呜”——像是在说这符号讨厌。
“他们给团绒下了神识锚点。”苏璃指尖叩了叩案上的灯架,“刚才的火丝轨迹是假的,顺着走就会引着咱们去他们的祭坛,把图鉴的气息送上门。”
“狡猾的鼠辈。”怨魄七号从阴影里飘出来,骨笔在掌心转得呼呼生风,“那就用他们的规矩,给他们传个真消息。”他指节敲了敲案角,“东市义庄的守夜人是执灯司的线人,昨日我听他跟人嘀咕‘黑灯要引大鱼’。”
苏璃忽然笑了,眼底浮起狡黠的光:“大鱼?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撒网的。”她转头对阿幽道:“取一滴本命灯炎,封进微型魂灯。”又对小烬抬了抬下巴,“用幻形分光术,借井底水汽把灯影折射到城北高塔。”
阿幽的灯笼焰突然涨高三寸,最中心的金焰凝成豆大的光珠,“叮”地落进苏璃掌心的青瓷盏。
小烬甩了甩尾巴,第九条尾巴上的狐火“呼”地散开,在空气中画出扭曲的光纹——这是幻形术的起手式。
当夜,东市坊的狗吠声比往日尖了三分。
守夜的老张头裹着破棉袄打盹,忽见义庄后墙闪过一点幽光。
他揉了揉眼,那光竟穿墙而过,像活物似的往城北飘。
老张头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往执灯司跑——他不知道,那盏“无主灯笼”里,正飘着阿幽的本命灯炎,而真正的苏璃,此刻正蹲在江边沉碑旧地的湿石板上。
“冷。”团绒缩成毛球,爪子扒拉苏璃的衣袖。
它尾巴尖沾了江水,冻得微微发颤,却还是努力伸长脖子,盯着水面上的残碑倒影。
苏璃解下外袍裹住它,指尖抚过碑体残缺的纹路。
月光被江水揉碎,在碑面投下斑驳光影。
她正想再凑近些,团绒忽然哼起一段断续的旋律——像是用猫嗓子在学人说话,前半句是盲眼供奉临灭前的古语,后半句却混着夜枭的啼鸣。
阿幽的灯笼突然剧烈震颤。
暖黄的灯焰在水面投下另一重倒影,原本空白的碑背,竟浮现出一行血色小字:“七灯不燃新魂,唯祭旧主归位”。
苏璃的呼吸一滞。
她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这和团绒之前说的“代祭者血,饲灯芯”对上了。
所谓“第七盏灯”,根本不是器物,而是一个“死过却活着的人”:必须曾被列入“无名葬”名录,又被秘密复活,用鲜活的魂魄镇压六灯反噬。
而“幽灯君”,要的就是这最后一环,重启锁魂大阵。
“哗啦——”
江面突然腾起浓雾。
阿幽的灯焰“滋啦”一声,原本清晰的倒影被搅成碎片。
小烬从她肩头跃到石碑上,狐毛根根竖起,第四尾的暗金毛泛着冷光:“有人用‘窃灯咒’偷听碑文共鸣,在水里下了镜像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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