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那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呼唤撞进耳膜时,苏璃的指尖在玉佩上微微发颤。
松烟墨的气息裹着潮湿的土腥气涌出来,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住了她心口那根绷了二十年的弦。
她脱口而出,尾音发颤,连自己都没察觉。
小烬原本伏在她脚边的狐尾骤然绷直,尖耳朵向后压成飞机耳,前爪扒住她绣着缠枝莲的鞋尖:不对!
这声线频率和守灯尸的喉骨震颤吻合——话未说完,团绒突然整个炸成毛球,软乎乎的肚皮贴在她小腿上,粉嫩嫩的肉垫泛着淡青色荧光,喵呜——那声音像是被揉碎的呜咽,好多、好多妈妈的味道......在哭......
苏璃的瞳孔倏地缩成针尖。
她想起昨夜在守陵人义庄翻到的旧册——执灯司副使死后,需将喉骨取下,用守陵血脉温养七七四十九日,制成引魂笛,专为诱杀闯入者。
可此刻门内传来的,分明是父亲独有的,晨起咳得撕心裂肺的尾音。
阿幽。她弯腰捧起灯笼犬的脑袋,指腹蹭过它额间那撮雪白的绒毛,照照门缝。阿幽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灯笼上的火焰骤然拔高三寸,暖金色的光流顺着门缝钻进去。
映出来的影子让苏璃呼吸一滞——三具披挂着玄色官袍的骸骨正跪在门内台阶上,每具骸骨的脊椎都被粗如儿臂的青铜链贯穿,链上刻满锁魂咒文。
最前面那具骸骨的官袍前襟,用金线绣着字残章,那是父亲当年升任副使时,母亲连夜绣的家徽。
是引魂咒。小烬跳上她肩头,尾巴尖扫过她耳垂,它们在用你父亲的残魂当饵。它的狐眼泛起幽蓝的光,那是启动灵宠图鉴的征兆,看骨缝里的金粉——是巡狱司的蚀魂散,专门用来抹除守陵人记忆的毒。
苏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记得七岁那年,父亲抱着咳血的她蹲在檐下避雨,指尖蘸着雨水在青石板上画小狐狸:阿璃别怕,等爹把地脉灯河的灯芯养好,就带你去看最亮的星星。可后来父亲突然失踪,嫡母说他偷了镇陵玉逃了;再后来,她在义庄的乱葬岗里,捡到半块染血的字官徽。
团绒。她轻声唤,团绒立刻颠颠儿跑过来,肉垫按在她手背上。
幼猫的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混着从门缝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檀香——那是父亲常用的沉水香。
苏璃闭了闭眼,将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珏按在团绒爪心:把这味道传给它们。
团绒的瞳孔瞬间变成竖线,爪心的月牙印记泛起银光。
无形的涟漪从它脚下荡开,扫过三具骸骨时,最前面那具突然颤抖起来。
锁魂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骸骨的指节深深抠进青石板,脊椎上的青铜链地断裂一根。
阿璃......那声音不再沙哑,像是穿过层层迷雾,终于触到了真实的声带,阿璃,快走......灯芯阁有......
住口!主殿深处传来一声暴喝,血雾突然从门缝里喷涌而出,将三具骸骨裹进暗红的旋涡。
苏璃看见那具字骸骨的指骨在血雾里拼命伸展,像是要抓住什么,最后却无力地垂落,锁魂链重新贯穿它的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
它们在反抗。小烬的尾巴尖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它使用高阶能力的征兆,锁魂链里有巡狱司的秘纹,但骸骨的魂火在烧这些纹路——当年守陵司被灭门,根本不是因为私吞陪葬品,是有人要灭口!
苏璃突然笑了,那笑容像刀锋划过水面,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从袖中摸出归名录,封皮上的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是昨夜在义庄老槐树下挖到的,封皮里层还沾着暗褐色的血,她闻过,是父亲常用的沉水香混着铁锈味。
阿幽,放替命灯。她将灯笼犬轻轻推到门槛前,用我的影子。阿幽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灯焰地窜起半人高,投在地上的影子竟缓缓立起,成了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虚影,腰间挂着父亲当年送她的银铃铛,一步一步跨进门槛。
三具骸骨瞬间从血雾里冲出来,眼窝里的幽绿魂火几乎要烧到虚影的发梢。
最前面那具的锁魂链地绷直,就要刺穿虚影的咽喉——可就在触及的刹那,虚影突然爆成一团金光。
苏璃看见安魂灯的光流顺着锁魂链逆流而上,在骸骨的脊椎上烙下一个金色的字——那是守陵司血脉认证的印记。
它们在认主!小烬的狐毛都炸开了,巡狱司用守陵人的骨头炼傀,却忘了守陵血脉天生能镇灵!它的爪子死死抠住苏璃的肩,快用图鉴的残念唤醒!
这些骨头里还锁着活人的记忆——
苏璃的指尖在虚空划出玄奥的纹路,突鉴的光从她掌心涌出,化作无数细碎的星光钻进门缝。
团绒紧跟着发出一声清越的猫叫,音波裹着星光扫过三具骸骨。
最前面那具的脊椎突然剧烈震动,锁魂链断裂三根,它缓缓抬起手,骨节间渗出淡金色的血——不是血,是守陵人魂火凝结的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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