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亭的青砖地面突然发出细碎的裂响,像是有无数虫牙在啃噬石髓,苏璃刚踩上逆龙脊背的脚尖猛地顿住。
她低头时,蛛网状的纹路正从亭中央向外蔓延,砖缝间渗出幽绿微光,仿佛地底埋着一具正在苏醒的青铜巨骸。
“喵——”团绒原本趴在吞幽兽背上打哈欠,这声轻叫陡然拔高,前爪无意识地拍向虚空,肉垫擦过空气竟带起一道金痕。
它的耳朵向后紧贴头颅,尾尖炸成一簇白绒刺,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
一道青铜色的光流恰在此时从地缝里钻出来,像条活蛇般缠上阿幽头顶的安魂灯。
灯笼犬的火苗猛地收缩成豆粒大小,幽蓝光晕被染成古铜色,光流绕着灯柱转了三圈,竟“咔”地一声凝成半截残碑虚影。
那碑面布满蚀刻鬼文,边缘参差如断骨,触手冰凉,却又隐隐搏动,似有脉息藏于石中。
“这是……”苏璃指尖刚碰到碑面,掌心的图鉴突然发烫,仿佛被烙铁灼了一下。
她瞳孔微缩——残碑的纹路与图鉴封皮上的暗纹如出一辙,连石质都带着同样的冷硬触感,甚至能感受到细微的颗粒摩擦,如同指尖抚过千年风化的墓志铭。
小烬从龙角上窜下来,九条狐尾炸成蓬松的毛球,爪子死死扣住苏璃的肩:“主子快看团绒!”
那只总爱把脸埋进毛团里的衔月猫妖此刻僵直如雕塑,琥珀色的眼睛失去焦距,瞳孔深处却闪过血河倒悬、黑塔刺天的画面。
前爪还停在残碑虚影前半寸的位置,肉垫下泛起淡金色的印记——那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劫囚纹”。
早在数日前穿越冥河渡口时,团绒曾短暂昏迷,醒来后左前爪内侧多了一道淡金色细痕——当时只当是水汽侵蚀,并未在意。
而此刻,那道痕迹彻底苏醒,化作繁复纹路蔓延至整个肉垫,金光流转间,竟隐隐与残碑共鸣。
“是记忆冲击。”小烬的声音压得极低,狐尾轻轻扫过团绒后背,试图用灵狐的安抚术帮它缓神,“它体内沉睡的封印被激活了。”
团绒的胡须突然剧烈抖动,喉间发出类似幼兽啃食骨茬的声响,湿热的气息喷在苏璃手背上,带着一丝腥甜。
她分明看见,小猫眼底闪过的光影愈发清晰:血河倒悬,黑塔直插天际,塔顶铜钟正缓缓摆动,每一下都与方才第十三声钟响的频率完全重合。
“葬钟台!”小烬突然炸毛,九条尾巴上的狐火“轰”地窜起半尺高,“传说幽冥巡狱处决叛魂的刑场!可它早该随上古地脉闭合沉进黄泉了,怎么会在现世显影?”
苏璃的手指在残碑上轻轻摩挲,触感从冰凉转为温热,像是某种活物在回应她的触碰。
指尖传来细微震颤,仿佛碑中有魂在叩击内壁。
就在她念头微动之际,掌心图鉴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牵引着自行翻动起来。
她心头一凛——就像当初在血池底部唤醒【子鼠图腾】时那样,图鉴竟开始自主反应。
新解锁的“葬钟残碑”条目跳出:“与宿主血脉同源的守陵遗物,可连通地脉记忆。”
“阿幽,提灯三寸。”她突然低声下令,指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灯笼犬的耳朵动了动,原本垂在身侧的灯柄缓缓抬起三寸,幽光精准地照亮残碑下半截。
“子时不渡,鼠引黄泉……”苏璃盯着被照亮的八字,睫毛猛地一颤。
她想起三日前在图鉴第八页激活的【子鼠图腾】——当时为了驱散尸毒,她曾用图腾之力抽取怨魂化为长鞭。
而那日,她恰好站在一座废弃的阴阳眼井口旁,那是连接黄泉支流的节点,力量借此折射进了深层地脉。
难怪今日的钟响会应和而起——双子蚀之夜,阴阳最乱,子鼠开幽途,她的灵力撕开了七层冥壤,直抵葬钟台旧址。
“大、大人!”缩在亭角的话痨小鬼突然抖成筛糠,指甲深深抠进砖缝里,“我、我阴司当差时听老判说过……每逢‘双子蚀’之夜,连更夫都不准敲梆子!因为那晚的钟声……会唤醒不该醒的东西……”
苏璃猛然抬头。
她记得今日晨起时,钦天监确实贴出黄榜,说今夜子时三刻会有日月同蚀的异象——双子蚀,正是阴阳最紊乱的时刻。
原来她用子鼠之力扰动空间时,恰好与地脉中葬钟台的频率产生了共振,这才引出了本不该现世的第十三响。
“团绒。”她蹲下身,掌心覆住小猫发烫的肉垫。
团绒的瞳孔逐渐聚焦,爪子轻轻搭在她手背上,肉垫里的劫囚纹泛起微光,在地面投出一道由无数残魂波动连成的细线。
那光痕如脉搏般明灭,曲曲折折,最终指向西北方向。
苏璃顺着那光痕望去,目光穿过亭檐缺口,投向远处墨色山影。
起初只见夜雾沉沉,毫无异状。
可不过三息,天地悄然变了气息——风停了片刻,随即倒卷而回,带着砂砾刮过脸颊,还夹杂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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