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官的马车刚消失在山路拐角,李砚就把手里的麻绳尺子往石碾上一扔,转身往祠堂走。后颈的汗毛还竖着——刚才那胖子临走时的眼神,像毒蛇吐信,黏在背上烧得慌。
“先生,咱赢了啊!”二柱子举着个空升子追上来,跑得满脸通红,“他灰溜溜地走了,跟被打了的狗一样!”
李砚没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些:“赢了今天,不代表赢了明天。”
祠堂里,村长正蹲在地上数着剩下的粮食,见李砚进来,赶紧起身:“先生,多亏了你!不然这次至少得多缴三十斗粮!”他把一个布包往李砚手里塞,“这是各家凑的杂粮,你拿着,私塾里的孩子也得吃饭。”
李砚推开布包:“先给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分了吧。”他走到墙角,看着那个旧官斗,“粮官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还敢来?”村长不服气,“咱有官斗,有升子,他再耍猫腻,咱就喊上黑石村的人一起跟他理论!”
“理论?”李砚笑了声,拿起官斗掂量着,“他是镇北侯的人,手里有刀有兵,跟你讲理论?这次是他没想到咱有准备,下次……”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报复只会更狠。
这就像地球职场,你当众让领导下不来台,哪怕占着理,也得等着穿小鞋。轻则给你派个烂摊子,重则直接把你踢出团队。只是这异界的“小鞋”,可能是刀光剑影,不是扣工资那么简单。
“那……那咋办?”村长的烟杆又开始抖,“要不……让你去亲戚家避避?”
李砚摇头。他哪有什么亲戚?真要跑了,粮官的怒火只会全撒在村民身上。“躲不是办法。”他走到窗边,看着晒谷场里还在收拾粮食的村民,“得想个自保的法子,还得让他不敢轻易动青竹村。”
他想起粮官腰间的刀,想起兵卒身上的皮甲——硬拼肯定不行,得用巧劲。就像对付散兵用烟雾弹,对付粮官用官斗,这次也得找他的软肋。
“村长,镇北侯府里,除了粮官,还有其他管事吗?”李砚突然问。
村长想了想:“听说有个参军,管军纪的,据说眼里不揉沙子。前几年有个粮官克扣军饷,被他直接绑去打了四十军棍。”
“军纪参军……”李砚摸着下巴,心里有了个模糊的念头,“粮官克扣百姓的粮,算不算触犯军纪?”
“那肯定算啊!军饷不就从粮里出吗?”村长拍大腿,“他克扣咱的粮,说不定就是想中饱私囊,这要是被参军知道了……”
李砚点头:“这就是他的软肋。但咱不能直接去告状——没证据,反而会被倒打一耙。”他需要一个能把消息递出去,又不会引火烧身的法子。
接下来的几天,李砚表面上还是带着孩子挖野菜、认草药,暗地里却让二柱子去镇上打听。二柱子人小鬼大,扮成卖野栗子的,混在镇口的集市上,还真听了不少消息。
“先生,粮官在镇上可横了!”二柱子蹲在私塾的门槛上,边吃野栗子边说,“他昨天在酒馆里摔了酒坛,说要找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酸’算账,还说要让那人‘知道锅是铁打的’。”
李砚心里冷笑——果然,这胖子的“报复小本本”上,已经把他的名字圈红了。
“他还说啥了?”
“说……说要给咱村安个‘通敌’的罪名,到时候不仅要缴粮,还能抓人去充军。”二柱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先生,通敌是要杀头的……”
阿翠手里的铅笔“啪”地掉在地上,眼圈瞬间红了:“先生,他们要抓你吗?”
李砚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尽量轻松:“别怕,‘通敌’可不是随便能安的罪名,得有证据。他要是拿不出证据,就是诬陷。”但他心里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要被扣上这顶帽子,麻烦就大了。
他必须加快动作。
当天晚上,李砚在油灯下写了封信。没提粮官克扣粮食,只说青竹村近日有散兵骚扰,村民自发组织防御,担心兵力不足,恐有失察之处,望军中有能人指点一二。落款写着“青竹村塾师李砚”,字写得规规矩矩,挑不出半点错处。
“村长,能托人把这封信送到镇北侯府的军纪参军手里吗?”李砚把信折好,塞进竹筒,“不用刻意求什么,只要让他知道有青竹村这么个地方,有个叫李砚的塾师就行。”
村长接过竹筒,沉甸甸的:“我认识个给府里送菜的老汉,能托他试试。只是……这信能管用?”
“不一定管用,但至少能让粮官投鼠忌器。”李砚看着油灯跳动的火苗,“他要是想安罪名,就得掂量掂量——万一惊动了军纪参军,查起来,他克扣粮食的事也藏不住。”
这就像地球职场里,跟大领导刷个存在感,让小领导知道你不是没靠山,多少能收敛些。虽然这法子有点险,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夜深了,李砚躺在干草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却毫无睡意。他知道,这封信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粮官的报复像悬在头顶的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砸下来。
“在异界生存,比应付毕业论文答辩难多了。”他望着茅草屋顶的破洞,自嘲地笑了笑,“至少答辩不会掉脑袋啊。”
黑暗中,他握紧了拳头。不管怎样,他都得撑下去——为了那些把他当依靠的村民,也为了自己能在这乱世里,多活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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