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别院的槐树影刚爬上石桌,李砚正用炭笔在布防图上补画苍云城暗道的细节,赵瑾忽然撞开院门冲进来,辫子上的草屑簌簌往下掉,脸色比檐角的霜色还白。
“先生!快走!”他一把抓住李砚的手腕,掌心的冷汗浸得李砚袖口发潮,“周主事带了亲兵往这边来了,说是……说是发现了咱们偷溜出城的证据!”
李砚握着炭笔的手猛地一顿,炭灰在布防图上晕开个黑团。他迅速将散落的草纸收拢,塞进石桌下的暗格,石板盖上去时发出“咔嗒”轻响,在这骤然死寂的院里格外刺耳。
“慌什么。”李砚拍掉手上的炭灰,声音却比平时沉了三分,“他们怎么发现的?”
“不知道!”赵瑾的声音发颤,辫子梢扫过石桌,带倒了那碗野菊花茶,褐色的茶水在布防图残角上漫开,“方才我从刘大人府上回来,刚到东门就见周主事的人在盘问守卫,说……说亥时有人用王府令牌出城,还描述了我和先生的穿着!”
院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着周主事尖细的吆喝:“都给我围紧了!别让李参军和世子爷跑了!”
李砚眉头紧锁,拽着赵瑾往内屋走:“进里屋,把那身平民衣服换上。”他眼角瞥见墙角那堆刚整理好的《非战策》抄本,又回身将抄本塞进床底的木箱,“记住,等会儿无论靖安王问什么,都往探查布防上推,别提联盟,更别提凉国使者。”
赵瑾手忙脚乱地解着世子袍的玉带,手指抖得连绳结都解不开:“那……那要是父王不信呢?周主事肯定会说咱们通敌!”
“信不信,得看咱们拿什么给他看。”李砚快速将暗格里的布防图揣进怀里,粗布衣襟被图纸硌出明显的棱角,“你忘了?咱们手里有炎国的驻军分布,有他们的粮囤位置,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军情,比空口白牙的诬陷管用。”
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周主事带着四个佩刀亲兵闯进来,三角眼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李砚和刚换上粗布衣的赵瑾身上,嘴角勾起抹奸笑:“李参军,世子爷,真是好兴致啊,大白天的换平民衣服,是打算再溜出去会会炎国的朋友?”
李砚没理他,径直往外走:“既然是王爷的意思,我跟你走便是。”
周主事却伸臂拦住他,眼神像黏在他怀里的布防图轮廓上:“李参军怀里揣着什么?该不会是给炎国的密信吧?”
“放肆!”赵瑾猛地拔剑,剑鞘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响,“先生怀里是军情布防图,你也敢搜?”
周主事被他唬得后退半步,随即又梗起脖子:“世子爷息怒,在下也是奉王爷令行事。若是真有布防图,呈给王爷看便是,何必藏着掖着?”
正僵持着,院外传来靖安王低沉的嗓音:“都吵什么?”
众人慌忙下跪,只见靖安王披着黑色披风站在院门口,披风下摆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城外赶回。他目光如鹰隼,扫过李砚怀里的凸起,又落在赵瑾身上的粗布衣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父王!”赵瑾扑通跪下,“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想查清炎国布防,才拉着先生偷溜出城的!”
周主事立刻附和:“王爷明鉴!世子爷年少无知,定是被李参军撺掇的!李参军素来与流民往来密切,说不定早与炎国暗通款曲,借着探查布防的由头传递军情呢!”
“周主事这话,可有证据?”李砚缓缓站起,怀里的布防图被他按得更紧,“若只是揣测,便敢污蔑王府参军与世子,按靖安律,该当何罪?”
靖安王没接话,只是盯着李砚:“你怀里的东西,呈上来。”
李砚解下布带,将叠得整齐的布防图展开。晨光透过窗棂照在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圆圈、箭头、批注清晰可见——青川河南岸的驻军点用朱砂标出,苍云城暗道出口画着醒目的三角,连西谷那五千穿凉**服的士兵都用小字注明了换岗时间。
靖安王的目光落在“黑石渡战船”旁的小火苗符号上,眉头微微一动:“这火攻之法,是你想的?”
“是。”李砚从容道,“炎国战船涂了桐油,遇火即燃,若趁涨潮时将火油顺流漂下……”
“父王!”赵瑾急忙补充,“先生还查到炎国在黑松林设了联络点,凉国使者三天前刚从那儿过,怕是要联手来犯!”
周主事脸色一变:“你胡说!凉国与我靖安交好,怎会……”
“是不是胡说,王爷派斥候去黑松林一查便知。”李砚打断他,目光直视靖安王,“属下与世子冒险出城,只为查清炎国布防,若王爷不信,可将布防图交予军令司核对,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图中信息属实。”
靖安王手指在布防图上滑动,停在苍云城守将卧房下的暗道出口处,眼神复杂:“你们从哪得知这暗道的?”
“是流民里的老猎户说的。”李砚答得滴水不漏,“那些流民多是从苍云城逃来的,对当地地形熟得很。属下想着,与其让周主事的人去探查时白白送命,不如亲自去一趟,至少能带回些有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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