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西侧别院的窗棂,在李砚摊开的草纸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赵瑾正用炭笔在“苍云城驻军点”旁画着重叠的三角,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草纸上,青川河南岸的轮廓已渐渐清晰:炎国遗留军营的帐篷数量被标成密密麻麻的小圆圈,篝火痕迹用波浪线勾勒,而苍云城方向被赵瑾画了个醒目的大圈,旁边注着“两万兵”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张老爹说,炎国往苍云城运了至少十架投石机。”赵瑾用指尖点着大圈边缘,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晚爬山沾的泥垢,“他夜里去偷猎,听见士兵说‘开春要让靖安王尝尝石头砸城墙的滋味’。”
李砚正用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压平草纸的褶皱,闻言抬眉:“投石机射程多少?”
“小五舅舅说,炎国的投石机能扔三十丈远,比咱们王都的弩箭还厉害。”赵瑾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李砚耳边,“最吓人的是张老爹看见的——凉国的使者穿着炎国的军服,在苍云城山口和炎国主将喝酒,两人还拍着肩膀笑,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陈默端着刚烧开的热水进来,粗瓷碗在石桌上磕出轻响:“凉国?他们不是一直跟咱们靖安交好吗?去年还送过五十匹战马呢。”他往碗里撒了把野菊花,水汽裹挟着苦味漫开来,“难不成是炎国给了他们好处?”
李砚拿起炭笔,在草纸边缘画了个小小的“凉”字,又在旁边画了个“莒”字:“张老爹还说什么了?”
“他说听见凉国使者提‘莒国’,”赵瑾赶紧补充,手指在草纸上比划,“好像说要‘三家联手,分了靖安的平原’。莒国不是在咱们东边吗?他们跟炎国隔着青川河,怎么会掺和进来?”
李砚将炭笔在指间转了个圈,炭灰落在粗布袖口上,像撒了把星子。他忽然想起《非战策》里写的“邦交者,利为先”,在地球历史上,多少国家为了土地粮草反目,凉国和莒国若被炎国许了好处,倒真可能背后捅刀。
“先生,这怎么办?”赵瑾的声音带着急意,辫子梢的草屑随着动作簌簌掉落,“要是凉国和莒国真跟炎国联手,咱们北边有镇北侯盯着,南边被炎国堵着,东边再来个莒国,王都不就成了瓮里的鳖?”
陈默往李砚碗里添了点热水,野菊花在碗底舒展:“要不,咱们把这事告诉靖安王?让他早做准备。”
李砚摇摇头,指尖在“凉”字上重重一点:“靖安王现在满脑子都是庆功宴,周主事又天天在他耳边说‘凉国忠诚可嘉’,咱们空口白牙说这些,他只会觉得咱们在挑拨离间。”他忽然看向陈默,“小五在哪?让他立刻去找你,我有信要带给流民窝棚的弟兄。”
陈默应声要走,被李砚叫住:“等等。”他从怀里掏出块贴身藏着的竹片,上面用小刀刻着几行字——那是昨晚在破庙里借着篝火刻的,“把这个交给陈老,让他按上面的记号,在流民里找三个去过凉国和莒国的人,最好是做过商贩的,熟悉那边的路。”
竹片上刻着“探凉莒动向,查联络通道”,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芦苇图标——那是流民之间约定的暗号,代表“紧急且保密”。陈默接过竹片,塞进腰带里,又用粗布褂子盖严实:“放心,我让小五从后门走,避开周主事的眼线。”
等陈默走后,赵瑾忽然指着草纸上的“苍云城”:“先生,咱们要不要再去趟苍云城?张老爹说那里有个废弃的烽火台,站在上面能看见炎国的粮囤在哪,要是能烧了他们的粮草……”
“不行。”李砚打断他,将草纸仔细叠成方块,塞进贴身的布袋里,“昨晚偷溜已经够冒险了,周主事的人肯定在盯着咱们。再出去,就是自投罗网。”他看着赵瑾失落的表情,忽然笑了,“不过可以让陈老的人去——流民里有不少猎户,比咱们熟悉山路,让他们装作砍柴的,去苍云城附近探探,比咱们去安全得多。”
赵瑾眼睛一亮:“对哦!陈默说有个叫老柴的流民,以前是苍云城的猎户,对那一带的山洞比自家炕头还熟。让他去,准能摸清炎国的布防!”
正说着,院墙外传来小五的低呼:“先生!世子爷!”
赵瑾赶紧跑到墙边,扒着墙头往外看。小五正蹲在墙角的老槐树下,手里拎着个破篮子,里面装着半篮野菜,看见赵瑾就朝他晃了晃篮子底——那里藏着张揉皱的纸条。
赵瑾借着摘墙头野枣的动作,飞快地接过纸条,转身跑回石桌前展开。纸条是用炭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周主事在书房跟靖安王说‘李砚私通流民,恐有反心’,王上让他多派些人盯着别院。”
“狗东西!”赵瑾把纸条攥成一团,指节捏得发白,“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李砚却异常平静,捡起地上的炭笔,在草纸背面写“速查凉莒使者动向”,又递给赵瑾:“让小五把这个带给陈默,告诉陈老,务必在三天内查清凉国和莒国使者在王都的落脚点。”他顿了顿,补充道,“让老柴今晚就动身去苍云城,带上硫磺和火折子,能烧粮囤最好,烧不了就把他们的暗道标记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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