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雾带着股潮湿的土腥气,李砚的靴底碾过结霜的苔藓,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怀里的醒苔草被体温焐得发烫,草叶渗出的汁液在布上洇出蓝紫色的痕,像极了界壁蓝光的颜色。昨夜守山老人派人送了句话:“雾起三刻,界壁会‘说话’,带草来。”
“先生,那老丈会不会骗咱们?”赵瑾攥着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铜环在雾里晃出细碎的光,“张诚的人昨天还在山外转悠,说要找‘会发光的矿脉’。”
李砚按住少年的肩,目光穿过雾帘望向界壁方向。那里的蓝光比往日亮得诡异,像浸在水里的星辰,连雾气都被染成了淡蓝。“他要是想骗咱们,不必等三年。”他想起古籍里那句“壁垒承万族之息,雾起则脉动”,脚步不由得加快。
越靠近界壁,空气里的嗡鸣声越清晰。不是单一的调子,倒像无数根琴弦在共振,时而清亮如鸟鸣,时而低沉似兽吼。李砚刚绕过那棵标志性的老松树,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界壁的蓝光里,竟裂开了三道细缝。
一道缝里淌出翡翠般的绿光,像融化的祖母绿,顺着墙根漫到脚边,所过之处,枯败的苔藓竟抽出了嫩芽;另一道缝渗出土黄色的光,带着股干燥的沙尘味,落在石头上,竟让顽石裂开细纹,露出里面藏着的金属矿脉;最靠边的缝里飘着烟灰似的灰光,阴冷而厚重,缠绕在岩壁上,竟在坚硬的石头上蚀出细密的孔洞。
“这是……”赵瑾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守山老人不知何时站在界壁下,手里捧着个三足鼎,鼎里燃着不知名的香料,烟柱直冲向界壁的裂缝,在光里凝成奇异的图案。“别怕,”老人的声音混在嗡鸣声里,竟有种奇异的和谐,“这是‘界脉’在喘气。”
李砚盯着那道绿光裂缝,里面隐约能看见晃动的影子,像无数藤蔓在生长。“这是精灵族的气息?”
“是木脉。”老人往鼎里添了块暗红色的矿石,烟柱突然变成金色,“上古时息壤的土地下藏着四条主脉,各归一族看管。精灵族守着木脉,他们的气息能让草木重生,就是你看见的绿光;兽人族护着土脉,掌大地肥力与矿脉,是那道黄光;矮人族司石脉,能引地火、开金石,便是这灰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界壁最中央的蓝光上:“剩下的人族群,守着连接三脉的水脉,便是这蓝光。四脉相融,才撑得起息壤这方天地。”
李砚突然明白过来:“您是说,界壁不是一道墙,是四张网?”
“是一张网的四个角。”老人用烟柱在地上画了个十字,“木、土、石、水四脉像四根绳,织成了这道大壁垒。当年各族先祖定下界壁时,故意让四脉相连,谁也拆不开单根——木脉断则土脉枯,土脉裂则石脉崩,石脉碎则水脉竭,水脉涸则万脉亡。”
赵瑾指着那道黄光裂缝,里面的金属矿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亮:“可它们现在在裂……”
老人的烟柱抖了一下,金色的烟气在十字中心凝成个模糊的光球。“因为根在烂。”他的声音沉得像落雪,“人族在水脉里投毒,木脉的精灵族就没法引水浇树;兽人族为了抢地盘挖断土脉,石脉的矮人族就采不到矿石;四脉互相拖累,裂缝只会越来越大。”
李砚的指尖触到那道绿光裂缝,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像摸着活物的皮肤。裂缝里突然飘出片半透明的叶子,落在他掌心,瞬间化作光点消散,只留下句细碎的低语,像是精灵族的语言。
“她说什么?”李砚抬头问。
老人闭着眼听了片刻,睁开时眼里蒙着层水雾:“她说‘藤蔓缠不住将断的绳’。”
话音刚落,那道黄光裂缝突然剧烈震颤,土黄色的光喷涌而出,在地上冲出个小坑,坑底竟露出半截生锈的兵器——是把兽人族的战斧,斧刃上刻着的图腾与古籍里的记载分毫不差。
“这是……”
“百年前兽人族越界时留下的。”老人叹了口气,“他们为了抢青川河的水源,凿开过土脉,结果让石脉的灰光倒灌,淹死了半个部落。从那以后,裂缝就没好过。”
李砚看着三道裂缝里流动的光,突然想起地球地理课上讲的“板块运动”——息壤的界壁就像漂浮的板块,四脉是连接它们的韧带,一旦韧带断裂,板块必然碰撞。他盯着界壁中央的蓝光,那里虽然没裂,却在微微发颤,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如果……四脉同时裂开呢?”赵瑾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人往鼎里扔了最后一块香料,烟柱猛地窜高,在界壁上拼出幅完整的版图——四道界壁像花瓣般展开,露出中间相连的广袤土地,上面标着无数模糊的地名。“那时,”老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被分开的版图会重新拼合,木脉的森林连着土脉的草原,石脉的山脉靠着水脉的河流。但也会……”
他没说下去,但李砚看懂了烟图最后的画面:四色光芒交织成血色,版图上燃起了漫天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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