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关的吊桥还在冒着青烟,焦黑的木板被晨露浸得发亮,像一排龇牙咧嘴的黑牙。李砚站在关隘门口,看着靖安王的仪仗从烟尘里钻出来——明黄色的王旗被风吹得鼓鼓囊囊,旗角扫过地上的血渍,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黄痕,看着格外刺眼。
“李砚啊,你可真是本王的福星!”靖安王刚下马车,就张开双臂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得能震落城墙上的冰碴。他身上的锦袍绣着金线,连马靴上的铜扣都擦得锃亮,与这满是硝烟味的战场格格不入。
李砚垂着手,看着王爷身后跟着的张诚——那老狐狸正用帕子捂着嘴,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在他身上扎来扎去。昨夜炎国退兵后,李砚特意让赵瑾把“空城计”的细节透给张诚,就是想让靖安王知道“自己只是运气好”,可看这阵仗,显然是白费功夫。
“王爷谬赞,”李砚弯腰行礼,故意让铠甲上的血渍蹭到王爷的锦袍,“都是将士们奋勇杀敌,属下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靖安王拍着他的肩膀,力道轻得像拍蚊子,手指却在他胳膊的伤口上顿了顿,“能把三万大军骗得团团转,这分内之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李砚耳边,“听说你让稻草人穿上铠甲,就把黑狼营吓退了?”
李砚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能感觉到张诚的目光落在自己后颈上,像块冰。“是……是属下急中生智,”他故意结巴,“当时实在没兵了,只能出此下策,侥幸成功罢了。”
“侥幸?”靖安王挑眉,突然提高声音,“本王看是胸有成竹!来人啊,给李参军上酒!”
侍卫递来一壶烈酒,李砚刚要接,就被靖安王按住手。“这酒得这么喝,”王爷亲自给酒杯倒满,酒液晃出杯沿,溅在李砚的手背上,“你得告诉本王,前几日三营追击时‘遇伏’,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李砚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沿硌得掌心生疼。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靖安王的眼睛——那里面哪有什么笑意,分明是片深不见底的冰湖,冻着密密麻麻的怀疑。
“王爷说笑了,”李砚强迫自己笑起来,声音却发紧,“前几日是属下无能,让弟兄们受了委屈,还请王爷降罪。”
“降罪?本王怎么舍得?”靖安王突然拍了拍他的脸,指尖冰凉,“你这么会‘用兵’,本王还等着靠你平定青川河呢。”他转身往关隘里走,声音轻飘飘的,“张诚,你跟李参军说说,昨夜雁门关送来的捷报。”
张诚立刻上前一步,展开一卷羊皮纸,慢悠悠地念:“雁门关守将夜袭凉**营,斩杀三千,缴获粮草五千石……”他念到一半,突然抬眼看向李砚,“听说李参军前几日总说雁门关兵力不足,看来是多虑了。”
李砚捏着酒杯的手在发抖。他当然知道雁门关根本没打胜仗——那是他让守将伪造的捷报,就是为了让靖安王别再从青川关调兵。现在被张诚翻出来说,明摆着是在提醒王爷“自己之前在撒谎”。
“是属下判断失误,”李砚低头喝酒,烈酒烧得喉咙生疼,“凉国只是虚张声势,属下没能看穿,惭愧。”
“惭愧就好。”靖安王的声音从城楼上飘下来,他正趴在箭垛上往下看,手指点着那些稻草人,“这些东西倒是做得逼真,连甲胄的划痕都像模像样——李参军什么时候学会做这手艺了?”
李砚的心沉到了谷底。那些稻草人身上的“划痕”,是他特意让伤兵用刀刻的,为了让炎国的斥候相信“这些是真的残兵”。靖安王这话,分明是在说“自己早就看穿了把戏”。
“是……是流民里有个扎纸人的老手,”李砚找了个借口,后背的伤口突然疼得厉害,“属下让他帮忙做的,没想到真能糊弄人。”
“流民?”靖安王转身,目光扫过关隘内侧的空棚子——那里原本住着最后一批撤离的流民,今早刚被李砚送走,“本王怎么不知道青川关还有流民?张诚,你知道吗?”
张诚立刻躬身:“回王爷,属下也是今早才听说,李参军昨夜还在黑风岭安置流民,说是‘怕他们碍着军务’。”他特意把“黑风岭”三个字咬得很重。
李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黑风岭是流民最后的藏身地,他特意嘱咐过谁都不能提,张诚却偏偏说出来,这是要把“私藏流民”的罪名往他头上扣。
“属下是怕流民被炎国掳走,”李砚急忙解释,“才暂时安置在黑风岭,等战事平息就送他们走。”
“送他们走?”靖安王突然笑了,笑得让人头皮发麻,“李参军倒是心善。不过本王听说,黑风岭有处藏经洞,里面藏着不少好东西?”
李砚的心脏猛地一跳。藏经洞是流民藏粮食的地方,除了赵瑾和几个猎户,没人知道。张诚连这个都查出来了,显然是早就盯上了黑风岭。
“只是些破旧经书,”李砚强装镇定,“属下也是听猎户说的,没亲眼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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